泼墨文学

第5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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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西六宫，经过养心殿，来到东六宫，几乎一样的建筑格局，一样的森严制度，令我看着那长长的红色宫墙，替那些当年终日生活在这里的女人们感到悲哀。高高的宫墙，隔绝了多少人对外面自由世界的向往之心，永远地埋葬了她们追求自己幸福的希望，走在这里时间长了，一种无言的压抑感隐隐地荡漾在心头。

那几方并不大的御花园，几乎就成了这些女人们闲暇时打发时光的寄情之地。可纵然这其中有再多的美丽花草，奇珍异宝，玲珑怪石，也不能排解她们心底深处那股渴望爱情，渴望自由，渴望幸福的情感。

古语早就有云，“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炉坐到明”，“白头宫女说玄宗”，但这些等爱的女人，恐怕并不一定能想明白，君王的爱或许是天地下最没有保障的东西了，那里面掺杂着太多的因素，除了政治上的考虑，还可能会搀杂着许多帝王的阴谋，甚至是帝王的无奈。

来到那口最著名的井前，我亦不能免俗的朝井口张望了几下，没看到介绍之前，我也不免在狐疑，那口小小的井，怎么能塞下一个看起来并不清瘦的女人呢？但是，当我看完了介绍之后，我才释然。

原来，这井口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真正的井口已经被压在了井口石之下，被永远的封了起来，而现在井口石之上的这口小井，已经是后世重做的了！原来，这又是一个已不是原样的历史了。

关于珍妃的死，众说纷纭，但到目前为止，比较统一的观点是慈禧太后南逃之前，派近身太监崔玉贵推入井中的。当然，后来又有皇室近亲人等出来澄清，说是其实珍妃之死源于她的意气之争，并非慈禧太后之意云云。

我在意的不是这些说法，令我难以忍受的却是别桩。想那珍妃在井里泡了整整一年之后，才被重新回到北京的慈禧太后命人从井中捞出。天哪，我实在不能想象那具尸体是个什么模样，腐烂发涨是必然的，恐怕还会恶臭连连吧。经过一年的浸泡，那时纵然你生前再有天仙般的美丽容颜，光滑如雪的肌肤，经过了这样的磨难，也早已不成样子了。

佛家总说，皮相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的确，我在不由得恶寒同时，也想到了这句话。她的这副臭皮囊是烟消云散了，但她的故事，她曾经留给世人的念想，却已成为了永远。

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究竟这个被封为珍妃的女人是怎么死的，历史留给我们的答案已经模糊不清，真正的答案也只有当事人们自己心里清楚。时过境迁，现在的人们对这个答案的真假已不再去过多的较真，所有来到这口井前的人们，都会象我一样伸长了脖子朝井里张望一下，然后看着那口见不到底的，小小的井发发感慨，有些义愤填膺的人或许还会顺便骂上几句“都是那该死的老太婆！”

我想，如果珍妃死后有灵，至今还徘徊在人间，徘徊在这口井前，徘徊在她曾经与光绪帝倾心相恋过，留下过欢笑与悲伤的地方时，她如果听到游客们这些话，她是会对当年发生的那段无头公案露出会心一笑呢，还是会淡然的一笑置之呢？

我不知道，恐怕这世间也不会有人知道。在那口珍妃井旁，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名曰怀远堂，屋子的正中间供着的是珍妃的灵位，灵位上还有着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原物的牌匾——精卫通诚。那是珍妃的姐姐瑾妃亲笔题写，专为悼念其妹而设的一个小小的灵堂。

想当年，她们姐妹俩一同被选入宫中为妃，一门两妃，恐怕在当年来说，也是他他拉氏家族里一桩极为荣耀，光耀门楣的大事。可也正如贾元春出的那个谜语一样，这样的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美事也不过是那绚烂的烟花，一闪而逝。

最终，珍妃命陨井中，德宗皇帝带着一身无法施展的抱负与哀愁，和自己的亲姨妈，压制了他一辈子的慈禧太后，先后撒手人寰，只留下两个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皇帝真爱的女人，一个皇后，一个瑾妃。其后，这两个女人虽然有着无比尊贵的地位与至高无上的封号，但却终究难以用语言向别人言述她们心底那份痛苦与孤寂。

我拿着地图，在各个宫殿里兜来转去，独自体会着平时在忙碌的工作生活中很少能体会到的那份属于古人的情怀，漫步间，从御花园出来，跨过几道宫门，一抬头，居然见到了一道名曰“螽斯门”的宫门，惊喜之下，立刻跨门而入。

其实在故宫数千间房间，数百道宫门中，这道普通的门或许许多人都不一定会注意到，而我原先也并没有关注过它，直到前几年，一部由中央电视台精心打造的纪录片《故宫》的热映，在解说员娓娓的，抑扬顿挫的解说词中，我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螽斯门。

这个“螽斯”的具体解释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惟独印象深刻的是它的含义深长，饱涵着起名者的谆谆期盼，更因为它的名字和历史上一对极为著名的母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依稀记得在《故宫》的纪录片中，有一个场景，慈禧皇太后坐在御座之上，眉目慈祥的对着低眉顺目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夫妻二人温言软语道：

“你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经过一道螽斯门啊？”

“回亲爸爸的话，是。”

“那你们都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接下来皇帝夫妻二人便是无言的沉默，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太后的这个要求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同奢望。帝后不和，貌不和神更离，早已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

这个时候，老太后终于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变得声色俱厉，她用很尖刻的声音说道：

“皇帝，祖宗为什么要给那道宫门起名唤做‘螽斯门’，就是希望皇室能有百子千孙，希望国祚万年为继。你们夫妻二人大婚时日已久，为何至今仍然没有好消息呢？你知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们要祖宗创下的大清基业后继无人吗？”

老太后严厉的训斥让原本就软弱的德宗越发抬不起头来，一旁的皇后更是心如死灰。其实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子嗣于他们，于大清，都是不可能再有了。应该这样说，自从同治皇帝去世后，紫禁城里已经有几十年时间没有听到过婴儿的啼哭声了！

一个家庭的兴盛，往往都是靠那些年轻的血脉后代，家业昌，则子孙旺，家业衰，则子息弱。这是一个规律，千百年来，几乎如同太阳日升夜落一样精准，从不出错。而对于每位皇帝而言，国就是家，家就是国。同样道理用在皇帝的家庭中，也不例外。

想那康乾盛世之时，帝王的血脉兴盛致极，康熙拥有成年后的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如果算上那些早殇的孩子，可以说，几乎每年都有新生婴儿诞生。而自从国运衰微之后，皇帝的子息越来越少，到了咸丰朝，能够继承皇位的也只能是他唯一的儿子，那位懿贵妃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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