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使太仆婴与东牟侯兴居清宫,奉天子法驾,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辛亥,皇帝即阼,谒高庙。
——《史记·文帝纪》
在大臣们的簇拥下,刘恒的车驾缓缓驶向代王府,看着如今宏伟繁华的长安城,刘恒不禁回想起十余年前,当时的长安还只有零星的几座宫殿,而自己也只是一个被发配到代地守边的不受宠皇子,如今时过境迁,长安城变了模样,自己的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日,心境不免也发生了一丝变化。
在刘恒的回忆之中,车驾抵达代国在京师的府邸,刘恒下车当先入内,陈平、周勃、刘章、刘兴居等宗室大臣则紧随其后。
如今的刘恒虽然仍是诸侯王,但谁都知道,眼前这位不日便要成为新的皇帝了,这些大臣们自然想要趁机表现一番,给新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车队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一位大臣离队,全都一路跟到了代王府中。
如此一来,代王府即使再宽敞,厅中也容纳不下这么多大臣,可是即使如此,那些不够资格入内的官员们宁肯站在院子里,也不愿离开。
古人极为讲究座次,彼时以东西为主宾之座,南北为君臣之位。代王刘恒当先入内,却并未坐于上首,而是位东向西坐在了下席,反而将陈平、周勃等人让到了上座,此举既有谦虚之意,同时也是试探之举,想要看看陈平、周勃等人是不是已经到了目无君主的地步。
陈平、周勃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摆架子,但面对代王刘恒的盛情邀请,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一瞬间僵持在了当场。
好在陈平反应够快,立即拉着周勃又跪了下去,对刘恒说道,“少帝刘弘等皆非孝惠帝之子,不能继承宗庙社稷。大王乃高帝长子,理应承袭皇位,愿大王即天子位。”
闻言,厅内的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等纷纷下跪,厅外的官员们见状,也连忙下跪促请刘恒即位。一时间,只见厅内厅外,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代王刘恒见状,却是连连摆手,辞让道,“侍奉高帝宗庙,乃是朝中重事,寡人才能有限,如何敢担此重任。叔父楚王刘交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寡人实在不敢担待。”
陈平、周勃等众人闻言,却是伏地不起、坚决相请,刘恒再三辞让之下,见陈平等人仍是不起,只好上前亲自搀扶。陈平、周勃等人虽然在刘恒的搀扶下起身,但他们却也将刘恒强行推到了面南而立的君主之位,待到刘恒站定,陈平便又率领着群臣面北而跪,继续恳请刘恒即位。
刘恒又面南辞让两次,陈平等人却始终伏地不起,并说道,“我等考虑再三,皆认为大王乃是侍奉高帝宗庙的最佳人选,即使是天下诸侯和百姓也是如此认为。臣等为了宗庙社稷考虑,哪里敢轻率疏忽,这都是再三思虑过后的决定。希望大王还是听从我们的意见,接受我们献上的天子玉玺和符节。”
刘恒扫视了一眼跪倒在大厅内外的群臣,这才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宗室、将相、诸王、彻侯都认为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寡人也就不敢再推辞了”,于是同意继承皇位,陈平、周勃等人闻言,便又率领群臣向刘恒行了君臣大礼,这才站起身来,并向刘恒进献天子的玉玺、符节和南北两军的虎符。
虽然刘恒已经答应了继承皇位,君臣名分已定,但仍有一些事情需要磋商,例如诸吕被杀之后,已经名存实亡,但仍旧住在未央宫中的少帝刘弘该怎么处置,如果任凭刘弘留在未央宫,刘恒即便即位,也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何况两帝并存于皇宫,也于礼制不合。
又如留在代地的吕王妃以及她的四个王子该怎么办,如果刘恒即位之后,皇后依旧是吕氏、太子也是出自吕氏,陈平、周勃等人如何能够心安。此前,在城外迎驾时,周勃想要对刘恒说的私密之事便是此事,但却因宋昌的阻拦没能说的出口。
当然,这些事情是无法当着群臣的面商议的,于是陈平、周勃等人先是以代王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为由,带领群臣退出了代王府。待到傍晚时分,陈平、周勃、夏侯婴等功勋重臣和刘兴居、刘章等宗室才再度返回了代王府。
陈平首先提出了少帝刘弘的问题,他认为,既然代王刘恒已经同意继承皇位,那么刘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他继续留在未央宫的。
刘恒面不改色,问道,“丞相的意思呢?”
陈平心中早有计议,遂说道,“臣建议由汝阴侯带人前去清理皇宫,将少帝请出。”
陈平话音刚落,一旁的刘兴居也站起身来,对着刘恒施了一礼,说道,“先前诛除吕氏,臣并未立下功勋,请允许我随汝阴侯一同前往。”
刘恒点头同意了他的所请,接着陈平又很隐晦的提到了吕王后的问题,刘恒闻言面色一凝,但也知道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陈平等人是不会放心将自己推上皇位的,因此虽然心中百般不忍,但刘恒在沉吟片刻后,还是咬牙表示自己会派人去处理。
陈平、周勃等人也不好迫之过甚,便也不再追问,之后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即位细节,刘兴居和汝阴侯夏侯婴则起身告辞。
离开代王府后,刘兴居和夏侯婴立即带领人马赶往未央宫,两人直接带人闯入宫殿,对惊慌失措的少帝刘弘说道,“足下并非刘氏子孙,不当为帝”,并喝令刘弘身边的卫士放下兵器离去,有几人不肯,宦者令张泽便上前怒斥了几人一番,又将如今的形势告知了他们,这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这才缓缓放下了兵器。
于是,夏侯婴命人“扶着”少帝刘弘出了宫殿,登上车驾,亲自驾车载着刘弘向宫外行去。
刘弘坐在车上惊恐万分,颤抖着问道,“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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