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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们并没有善待俘虏的习惯。
楚枭这辈子,什么痛都尝过了,就是没试过饥饿,他从小出生富贵豪门,就算行军打仗,也只是日子过得苦点,但自始自终都未和饥饿沾过一点关系。
牢狱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是过了多久,终于等到狱卒们开饭的时间,但是外头几个人围着桌子一坐,闷头闷脑的就开始动筷海吃,显然是把他给彻底忘记了!
楚枭瞪着栏外,但是这个肚子毫无帝王节操,没脸没皮的就自作主张的开始咕咕作响,楚枭还不知道肚子的响声可以这般大,而且丝毫不受意志的控制,擅自响个不停,简直……简直是丢光他的脸面,羞耻的他都想剖腹看个究竟了。
牢狱里头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铁门外的缝隙里悄无声息的伸进来一支细管,一阵淡黄色烟雾从里头喷出。
楚枭闭目闻着饭香,默念大悲咒,忽听外头有碗筷落地的声音,他睁开眼,只见狱卒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地上,他心里一紧,但很快眼前一黑,胸口一堵,就再度失去意识了。
清清冷冷的诡异歌声,隐隐低低的回旋在耳侧边,像从遥远天外传来的笛声,时远时近,时尖时沉。楚枭有了丝知觉,回忆起自己失去意思的前一瞬间的状况,便知道这是要遭人劫狱的前兆了,如今迷药未退,视线仍然模糊,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四周是有人在的。
楚枭合拢思绪,心里飘晃晃的——他没底。
他自然知不能急躁,眼前的路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能怎么样呢。
如同梦魇一般不肯消停的歌声终于沉寂下来了。
“还没醒么?”
有人在旁边低低叫了一声,然后药味扑进鼻间,他如同傀儡的被人拦腰扶起,然后被迫张开口,苦涩发腥的药汁流进喉间,楚枭连呛了好几声——这显然不是药效在起作用,无奈周围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又如此炮制法,继续将苦药往楚枭里头灌去。
楚枭眼皮掀了掀,看见有好几个人在眼前来回晃动,他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是眨眨眼,示意自己醒了,不必再这样折磨他了。
领头跪在楚枭面前的女人三十上下年岁,皮肤白皙,与四周这些人的肤色比起来,简直算是白得诡异了,她身上穿的是平常人家妇女的衣裙,全身灰扑扑毫无亮色,眉梢挑得高高的,转的陡峭,是少见的厉眉,眼神坚毅,看起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女人见楚枭醒来,闭眼呵了口气,放下一颗吊着的心,朝楚枭一拜,隐含激动:“王上,您终于醒了,您……受苦了。”
楚枭软着身子靠在床上,他看这地方应该还在南城内,跑不远——女人站了起来,但身后的一帮人还是低头跪着的,楚枭见女人指间透白,毫无死茧,脸上的表情并不生动也不合群,像是用陈旧画料涂抹上去的,又像挂着某种脸谱——这真是一个做女巫的好料子楚枭默默推测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楚岳这样急迫的寻找宫中做法的女巫,想必是把他离魂的原因归结于南蛮巫术当中了。
他朝着女人点点头,然后指指自己嘴巴,摇摇头。
女人神色一暗,旁边的人答话:“王上,您现在还不能说话,您的舌头受损的太过厉害,舌尖被咬断……得好好休养才行,崖屏大人已为您准备了药。”
南蛮女巫崖屏,终身不得出皇宫,以处子之身供奉天神,看跪着的人那股颤颤栗栗的样子,便知老女人的淫威实在巨大,擒贼先擒王,自己得先把这个女人拿下来才行。
什么巫术——楚枭嗤之以鼻,压根不信,如果所谓的南蛮巫术有传说中的这般神奇,那这女巫也不会到现在都认不出这躯壳里现在呆的并不是原主,在醒来那会楚枭还真是担心露出马脚被认出,谁知一点事也没有,欺世盗名罢了!
这些人都是从王宫里头逃出来的,除了女巫外,还有几位大臣将军在。在庆军入城的时候,他们兵分几路逃走,大部分都被俘了,剩下了如今这些漏网之鱼,他们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隐藏在城中,一边召集残余旧部,一边打探南蛮王的下落——南蛮王被关押在南城王宫里头的牢狱中,女巫清楚宫中地形,便利用暗道之便来营救南蛮王。
楚枭冷眼旁观,听着这帮人在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年纪最长的那位将军在地上画了下地形,指向最南面那处道:“我们可以往这儿走,这里崇山峻岭,地形复杂,除了当地人之外没人敢去,崖屏大人您觉得呢?”
女巫叹了口气:“现在南城守备森严,要出城……难。”
“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将军定定看向楚枭,脸色沉重:“王上受伤严重,得先养好才行,否则一路奔波是要吃不消的。”
南蛮王现在的身体已经算得上半残了,冒这样大的风险救他也不过是为了以后复国找好幌子,现在南蛮王长子已经被庆军生擒,以后只要把这个王子扶植成傀儡就好了,再象征的把南蛮贵族圈养起来,以显他大庆国威——就算这帮欲孽把南蛮王救下又能如何?出师无名,国都灭了,灭得彻彻底底,还是趁早投降归顺好了。
是啊,亡国了,除了降,便只有逃这条路而已。
能怪得了谁,弱肉强食,天理循环——那是他们自己弱,是他们自己不堪一击!
明明清楚自己的立场,可不受控制的悲哀从心口一直蔓延上来,喝了热汤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然后被哀痛荒凉蔓浸过顶,手脚再度冰凉。
没有南蛮国了,以后这里就是大庆版图里头小小的一块,不会起眼,也不会受人重视,过些年之后人们就会这块土地的过去抛在脑后,他讨厌鼻音浓重的南蛮语,他要这里的人好好学习庆语,按照他们庆国的习惯行事,穿他们的衣服,学他们的礼仪。
他征服了他们,就有权利这么做。
南蛮人愚昧未开化,自己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脸颊一凉,楚枭知道是这具身体在流泪,眼泪无声流出,纷纷滚在衣领间,他好笑又好气,用手指擦去湿润。
南蛮灭国,管他何事!
那几位将军大臣似是受了他的影响,也谈论不下去了,这帮人眼里都是茫茫然的,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恍惚,虽然刚刚拟定了要去哪儿,可那算什么路?就这样躲进森山老林里晦光养悔?
大家心如死灰,越发觉得那条路线可悲可怜起来,逃逃逃,能逃的出去么?逃出去又能怎么样,今夕不保,谈何以后!
老臣们哽噎了几下,终于是有人忍不住埋下头,掩面悲泣,女巫崖屏直挺着背,硬是咬牙不吭半声,留给所有人一个骄傲固执的侧脸。
楚枭没有力气来控制这具身体了,他合上眼,不想去看这帮人的惨状。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拉扯他的大腿,楚枭睁开眼,只见床边蹲着一个黑姑娘,四五岁左右,头发蓬散,正仰着头,用清润的黑眸怯怯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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