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知道这个亭子并不适合谈话,然而除了这里,他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与和臻郡主接触,作为即将在京城兵部待一年的人,他有很多事需要操办,找住处,找关系,派人给大同送信,派人给甘肃送信。和臻郡主居住在禁城,每日都去宗学报道,他一个兵部的人,想要私下面见皇家郡主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打量一番周围,隐约察觉到附近有人,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了半天,才重新开口说道:“若你愿意,可以来大同,祁家绝不会亏待于你。”
霍疏桐面色冷然,她并不动桌子上的茶点,端坐得脊背笔直,听闻他这番话,也只是淡淡道:“我去大同?以什么身份?皇家郡主还是霍氏后人?”她抬眼看了看祁轩,眸中露出些许嘲讽,“抑或是三少夫人?”
祁轩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点,只是霍家和祁家在军中一起打拼的交情,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霍家衰败后,故人之子被拘束在皇城之中,他不知道父亲让他给霍疏桐带话的目的,但他觉得,如果可以选择,霍疏桐应该是愿意去大同的。
所以他仔细思考片刻,郑重道:“若你不嫌弃,三少夫人的名头——”
“我不同意!”
这声音实在是熟悉而突兀,两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冲出来一个鹅黄衫子的姑娘,娇俏的小脸气鼓鼓的,她一边往这里走,一边冲身后拖着的少女说:“你别拦我!祁哥哥都说要娶她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祁轩来不及困惑姜可怎么在这里,只是站起来目光紧盯着她身后的少女,“是你?那天在茶楼的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姜可恍然大悟般回头,“原来是你!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苏晴柔喊的是宁宁,宋培风和苏晴柔交谈时她又被朱挽宁带走去偷听,她一直觉得此人面熟,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霍疏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站起来,沉着行礼道:“疏桐见过公主。”
姜可震惊,一声娇呼就要出口,祁轩却在短暂的惊诧后迅速反应过来,拉了姜可一把,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姜可被一拉,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行了礼,“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朱挽宁抹了一把脸,调整好表情,面带微笑看向众人,尤其是点破她身份的霍疏桐,“不必多礼。”
有人来了,之前的话题自然不能继续下去,祁轩看了一眼霍疏桐,直接向朱挽宁告辞,偷听被人发现,小朱同学虽然自觉在场当事人不是什么多话的,但总觉得自己光辉形象有些心虚,空气有种尬住了的感觉,于是挥挥手准了。
祁轩一走,姜可也跟着走,朱挽宁估摸着苏晴柔那边应该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就要过来了,于是在小亭里坐下,看了眼坐回原处的霍疏桐,随口问道:“他们都走了,你不走?”
这亭子里摆的是竹叶茶,小朱没等维心过来,手动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一口,确实是香的,于是好整以暇看向霍疏桐。
对和臻郡主此人她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象,宗学里见到她时是一个沉默寡言永远坐在前排的学霸,064介绍她的身世背景,说霍大将军这一脉只剩她一个,于是被皇后收为义女封作郡主,小朱同学觉得这姑娘也是挺可怜的,父母都不在了,成为皇家郡主又能如何?她终归是没有家了。
霍家与祁家交好这件事朱挽宁虽然没想过,但也能理解,毕竟都是一个军方系统的,一个京城一个地方,也没什么利益对立点。现在霍家算是垮了,祁家成了地方土皇帝,想要把故人之女接走照顾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这事还得看和臻郡主本人意向,京城有京城的好,大同有大同的好,看她如何选择了。
然而听她对祁轩略带嘲讽的回答,朱挽宁就觉得,这姑娘倔得很,不肯寄人篱下,现在看来是不愿到大同去寻祁家庇护,将来也不会做相夫教子的后宅妇人。
祁轩也是个傻的,没掂量清楚婚姻是什么意义,连霍疏桐拒绝的态度都没看出来,还仗义地把自己夫人的名头让出去,只是觉得自己是帮助人家,却没细想人家到底需不需要他的帮助,他帮助的这种方式又是否合适。
就算没有姜可跳出来打断了他的话,霍疏桐也不会答应他。
霍疏桐看着公主神游天外,而不远处已经走来了一男一女,于是不轻不重地又在自己刚刚推出去的东西上轻轻敲了一下,“公主。”
朱挽宁回神,下意识又喝一口手边的茶,眼睛却顺着她的动作落到桌子上,然后猛地被呛住,捂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苏晴柔和宋培风不约而同加快了动作,霍疏桐的手指搭在桌子上,犹豫着要不要将东西收回去。
苏晴柔冲霍疏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急急忙忙地坐下给朱挽宁拍背顺气,“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朱同学顺势瘫在漂亮姐姐怀里,把气管里的水咳出去才幽幽道:“我实在想不到郡主人脉这么广,失态失态,不好意思。”
亭子里都是姑娘,宋培风见朱挽宁停下咳嗽便没再往里走,只是在外面站定,目光落在霍疏桐面前的物件上。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霍疏桐腰身依旧挺直,岿然不动。想了半天,她还是没把东西收回,既然秦鹿公主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不用替她遮掩,于是说道:“家父广结善缘,众位大人照顾疏桐,疏桐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朱挽宁伸手晃了晃,苏晴柔会意,替她拿过东西,放进她手心,同时好奇道:“福王府的牌子?”
落入朱挽宁掌心的,便是她在天津卫时向福王要走的一块腰牌,而这块腰佩在京畿大营时被她当做人情送给了周泠鹤。
所以,她说,郡主人脉实在是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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