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李成器声音微有些暗哑,紧盯着我,道,“放开她。”
李隆基手骤然握紧,又缓缓松了开,扭头去李成器。李成器从宫门口走向我们,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直到走到我面前,才道“你们都出去。”他话虽是对李隆基说,却只着我,我恍惚地着他,不敢躲也不能躲。
李隆基本是要说话,却被李成义一把拉出了宫门。宜平早已将宫婢都带了出去,空荡荡的厅内只剩我和他,离得如此近。我着他眼中的阴沉,昨天的话不停撞入耳中,乱嗡嗡的一团,只下意识扯唇对他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我仍旧笑着,说“郡王指得是什么永安不是太明白。”他又上前了一步,机会要贴上我,我忙向后退了一步。
“我母妃和德妃还活着吗”他压低了声音,声音哑得像是被打磨过。
我身子僵了一下,想退却再也挪不动脚步,面前是他,身后却像是无尽黑暗,心中的恐惧一股股涌上来。不用我说任何一句话,他早就能猜到一切,可为什么要来求证呢他明知道一切,就该知道我不能说,哪怕是半个字都能让所有人走上死路。
他缓缓伸出手,紧攥住我的手腕“永安。”只说了这两个字,再没有任何话。
从小到大,这两个字被无数人唤过,只有今时今刻,让我不知如何去应声。我深吸口气,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伸出手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去的很快,没有痛苦。”
原谅我。
他指间冰凉渗入我手中,我紧紧盯着他,怕他有任何反映惊动了宫门外守着的人。他也紧盯着我,聪明如他,只要这一句话怕是将一切都想明白了,那双温润的眸子不再有任何生机,竟在刹那间布满了绝望和了然。
我们就这么相对站着,他丝丝入扣地紧攥着我的手腕,我也紧紧按着他的手。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松开手,冷冰冰道“县主身上很烫,稍后请太医来。”他深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苦笑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终是作罢,只轻点头
说“郡王保重。”
他转身快步走出了宫门,低声和外头人说了几句,便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了。宜平进来时,我依旧傻傻站着,着空荡的宫门,没有理会宜平说的任何话,直到她惊呼了一声,我才发现自己早已软坐到了地上。
待到初八,父王遣人送来生辰礼,我才恍然发现已过了十三岁。
那天过后,我始终高烧不退,足足五日才有了些好转,却即刻随着皇姑祖母去洛阳祭祀。万象神宫落成已有五年,皇姑祖母是头次决定亲自主持祭祀大典,宴请群臣,并令叔父武承嗣为亚献,武三思为终献,而正式的太子李旦却被冷落到了一旁。
帝王心不可测,每一个微小的暗示都能在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单这祭祀一事,叔父武承嗣自被罢相后的阴霾便一扫而空,面带喜气地与众臣谈笑。
祭祀后,皇姑祖母似乎心境大好,宴席上屡屡开怀,将来贺使臣的贺礼赏赐给了我父王和诸位叔父。我陪坐在太平公主身侧,远着太子仍旧是神色淡漠,只在身旁人搭话时才会回上一句,似乎皇姑祖母的一切动作都与他毫无干系。
他身侧的长子位是空着的,仅有李成义和李隆基陪着。
过了很久,皇姑祖母才向太子,温声道“成器的病还没好吗”太子忙起身,道“这一场病虽来得凶猛,不过却已无大碍了,儿臣已嘱咐他务必在明日抵洛阳,向母皇请安。”
皇姑祖母淡淡“嗯”了一声,道“沈秋的医术了得,让他多花些心思。”
太子忙应了一声,才又躬身落座。
我听着心头发苦,端起茶杯,却正撞上李隆基的目光。他晶亮的眸子中没有半点生气,只直直着我,得我一阵发慌,忙避了开。
此时,神宫之庭已奏起鼓乐,在殿内出去,庭中密密麻麻站了九百人,均是依着这“神宫大乐”起舞,阵势磅礴,竟有气吞山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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