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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命属下立即带您回宫。”那侍卫恭顺地说道。
任之不解道,“何事?”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而后开口,“德妃娘娘好像……不太好了。”
任之一惊,几步上前,拍了那地上的马儿一下,那马儿猛地站了起来,任之飞身上马,朝着宫门疾驰而去。
从房永被行刑之后,德妃就一直病着,只是太医来瞧了道是心病,需要好生调养,待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了。因而任之在宫中的时候,也经常陪着德妃,只觉得最近几日她身体好了不少,才稍微松了口气,怎么一夜之间,就……
他与德妃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只是他做了十五年孤儿,有生之年居然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大概是母子天性,又怜德妃半生不得自主,倒是与她亲近了一些,现在听得她身体堪忧,已是焦虑非常,来不及思考就奔进了宫。
怡和殿清冷了数日,突然又多了这些许人,任之在殿门口拂开了一路行礼的内侍宫女,径直冲进了内殿,来不及朝立在一旁的景炎帝行礼,就奔向了德妃的床边,却只看到德妃闭紧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任之怔了一下,猛然回身喝道,“太医哪去了?”
站在一旁早已浑身发抖的太医却是突然就跪了下来,“殿下节哀,娘娘已经仙去了。”
任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太医,突然回手将他拂开,重新在德妃床边坐了下来,拉过德妃早已冰凉的手,轻声说道,“母妃,儿子回来了。”
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任之与德妃相认的这数个月,每一次只要开口,必然会得到德妃温柔的回应,哪怕是在德妃郁结而病,卧在病榻上的时候,每次看到任之的时候,总会柔柔地向他笑,好像要将这十多年来亏欠任之的所有温柔全部弥补过来。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再也不会朝他开口,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替他理弄乱的衣袍。哪怕她一直以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这十几年的流离成为了一个不完整的男人,看向他的时候,只有怜爱还有挥之不去的歉意。
任之的眼泪突然汹涌而下,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何时,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地摸了满手。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推开要上前搀扶的内侍,朝着宫外走去。
房永被斩,德妃病去,从此天大地大,他在这世上,真的再无亲人。
景炎帝看着任之的反应叹了口气,朝着一旁的张诚开口,“去看看。”
张诚点了点头,疾步朝着殿外追去,终于在门外赶上了失魂落魄的任之,急急忙忙地开口,“殿下。”
任之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却被张诚拉住了衣袖,任之木然转身,看向张诚,眼睛眨了眨,涌出更多泪来,“义父。”
张诚从未见过任之如此模样,来不及提醒任之的称呼,从袖子里拿出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地将任之脸上的泪拭去,可是却涌出更多。饶是张诚在这后宫之中呆了几十年,见到如此的任之,已经变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于是这二人便一直站在怡和殿的门外,一个泪流不止,一个拿着锦帕不住地擦拭。
任之扯着张诚的衣袖,眼泪不住地流出,他心中没有别的念头,只觉得胸口处胀痛难止,只有流泪,才能缓解,他在后宫里隐忍了七八年,却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段以贤得了消息,急忙赶进宫来,却不曾料到自己居然会在怡和殿的门口见到如此的画面。那般泪流满面,无助的任之,他好像从未见过,哪怕是在最小的时候,任之刚被却林抱进宫来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哭泣过。
那一刻他只觉得他的胸口,被撕扯着疼痛。
☆、第三十章
景炎二十二年是多事之秋,上半年宠臣房家衰落,数月之后,来自房家的宠妃德妃郁结而亡,景炎帝哀恸不已,葬之于皇陵,谥恭端庄惠。平安王与母相认不过数月,就天人永隔,景炎帝怜之仁孝,准其出京散心。
任之谢了圣恩,摒弃了一众侍卫,孤身一人牵着他的乌致,出了城。那时距离德妃身亡已有一月,除了偶尔在宫里碰上一面,任之与段以贤没有说过一次话。段以贤只觉得,在一夕之间,任之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格外的陌生。
任之终于可以骑着马,随心所欲地去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可是他内心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孤寂。他牵着乌致,在出了城的官道上缓缓前行,这条路是进京的必经之路,所以路上尘土飞扬,来往的马匹行人来去匆匆,络绎不绝。却只有任之孤身一人牵着马,缓缓前行。
身后传来马蹄飞驰的声音,任之朝路边避了避,却没料到那匹马在他身后停了下来,任之有些疑惑地转身,却看到段以贤骑在马上,呼吸有些急促,“终于赶上你了。”
任之有些诧异,微微挑眉,“父皇找我有事?”
段以贤从马上跃了下来,一把握住了任之的手,“是我找你有事。”
任之垂下眼帘,淡淡道,“什么事?”
段以贤苦笑,“我只是觉得,我必须来见你一面,如果我不来,我怕你再也不会回来。”
任之有些好笑地抬起头看着段以贤,“怎么会呢,我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了一席之位,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放弃呢?”
段以贤眼里似乎有些痛意,他抓紧了任之的手,无奈道,“我知道那位置对你来说从来就不值一提,我只是害怕,你这一走,放弃的不仅是那个你不在意的位置,还有我。我知道你那天听到了师傅跟我说的话,所以之后才会对我不理不睬。我本来想要跟你解释,可是却没想到之后德妃会出事……我那日远远地看着你那般痛苦,却没办法跟你说。任之等你回京,一切应该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生活。”
任之安静地看着段以贤,许久,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扔到段以贤怀里,轻声说道,“这个你认识么?”
段以贤接过东西扫了一眼,微微有些迟疑,“这个是……”
“里面装着的药粉还有些粉末,你应该很熟悉,那是师傅当年最常用的毒,连太医都验不出来。”任之顿了一下,淡淡地开口道,“我在我母妃寝宫捡到的。”
段以贤张了张嘴,却被任之打断,“母妃是一直身体抱恙,但是在前一日,她已经好了太多,总不会在一日之内,突然病重而亡。”任之闭了闭眼,语气寡淡,“我以为你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那个皇位对我来说,只是羁绊,从不是渴求。”
“不,任之,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这么对你,你必须要相信我。”段以贤用力握紧了那个小瓶子,急忙开口。
“我知道不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却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任之闭了闭眼,“我只是可怜自己,即使知道了凶手是谁,都不能为母妃报仇。罢了吧,段以贤,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就放过我,你总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也落得我母妃的下场。那样,我至死都没办法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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