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皆以性命相抵,那当初与我结盟,究竟有何益处?”
叶观澜愣住了。
“既已决定了同舟,公子心中凡有所欲,都不必对我隐瞒;若有所惧,我此身纵无所长,担你一人足矣。”
陆依山做完这些干脆利落地起身,留下叶观澜仍在原地愕然。
他行出几步,复转首道:“至于齐耕秋,入了我东厂,就没有全须全尾走出去的道理。关于这点,公子尽可放心。”
二十五年,科场舞弊风波未平,这日,宫里又传出消息:
昭淳帝开春谒陵,途径覆舟山林场,忽然起了行猎的顽心。今上宸衷独断,不顾左右劝阻,一人纵马追随野鹿的踪迹而去,久不归。
京军慞惶来寻,及至林深处,只见昭淳帝失足摔下一条干涸的官渠,早已昏厥过去。
原经太医诊断,圣上仅是受惊过度,龙体并无大碍。然昭淳帝自打回宫后便一直梦魇不断,人也在夜夜难眠的折磨中迅速消瘦下去。
在外便有传言称,皇上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须得施法以镇邪祟。
怪力乱神不足信,但凡事切己,谣言再不经也要另当别论。不日昭淳帝便下旨,宣相师入宫觐见。
开坛当日,除了身怀六甲、圣眷正浓的孙贵妃外,便只剩下督主陆依山伴驾在侧。
昭淳帝坐在御座上,身着石青色道袍,背上瘦得见骨。他枕着贵妃玉臂,说不了几句话便要歇一阵,末了气喘吁吁地问。
“依你之意,那日在林间惊扰朕的,是一女子的血孽冤魂?”
道士伏首刚答了“是”,屏风后猝然响起一阵瓷器碎裂声,听起来像是侍候茶水的小火者失手跌了杯盏。
昭淳帝近来心浮气躁,脾气很是不好,御前伺候的人纷纷提着小心,恨不能一声痰咳不闻。陆依山察言观色,唤人来申饬了几句,眼风斜扫过去,不露痕迹地记住了那个惹祸内监的脸。
孙贵妃端起参茶,体贴地偎过身子,柔声劝慰着。她生就娇艳,自有孕以来更是独得恩宠,愈发显得俏丽可爱。若添几分张致,纵有天大怒火,至此也是发作不出来的。
昭淳帝在孙氏的吴侬软语里渐渐平复了情绪,这时又听那道士说:“涸流复征、血域灌渠,是为冤魂叩诉之兆。恕老道直言,陛下当日撞见的女子冤魂,只怕和一名中带‘渠’的皇室中人脱不开干系!”
审问
“咣当!”
这一语落定,昭淳帝霍然起身,龙衮宽袖带飞了贵妃手中杯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宫人们在巨响里争相跪倒,殿内如陷死寂。
翻遍整个刘王室宗谱,与“渠”字同音的皇子皇孙,只有因犯谋逆之罪而被赐死的先晋王刘璩。而自那以后,这个名字就成皇家禁忌,刘氏无论嫡亲或旁系,再为子嗣取名时,都会避开这个不详的字眼。
透过两扇洞开的窗闼,陆依山但见得风止天沉,霭霭重云直压到宫殿正脊的鸱吻上,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展眼就到了梅雨时节,空气中浮动着过余的水汽,几乎黏住裸露在外的每一处毛孔,使那压抑感更增重了几分。
昭淳帝挡开孙贵妃欲来搀扶的手,粗喘着问:“你是说朕在林中见到的女子,那女子……”
话没说完,他喉间大动,两眼一翻白——
“陛下!”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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