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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念书了。
展颜挂掉电话,她走在校园里,学生们三五成群,来来往往,她注意看女学生,她们有的扎马尾,有的齐耳短发,胸前抱着书,或者是在吃热乎乎的炸年糕,有说有笑。她从她们身边经过,听到零碎的词语,简短的句子,没有一个字,和不能念书有关。
女学生们和她隔着透明的薄膜,她看得很清楚,但戳不破。
展颜是在千禧年的最后一个月里,有了这种隔绝感。她在一中的校园里,孙晚秋不能念书了,她觉得自己和她相同的部分也被什么毁坏,这让她恐惧,恐惧的重压下,女学生变了脸,她们变成米岭镇集市上偶遇的小学同学,绒毛没褪干净,怀里抱着她的第二个孩子;靠在门口梳头的女人,跟过往的爷们调笑;被尿素口袋压弯的脊背;拿着棍满村追孩子打的母亲;被男人一巴掌扇出血又爬起的某张脸……
她们全变成了小展村的人,孙晚秋就在里面。
……
展颜从噩梦中惊醒,她坐起来,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深深的挫败。她摸了摸柔软的被褥,非常漂亮,整洁,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东西其实很脆弱,一不留神,如果失去了,她就会成为孙晚秋。
孙晚秋是最聪明的,最有办法的,她的毫无招架之力让展颜无比难受。
认真思考几天,又到周末,她才去找贺图南,可贺图南回家了。他没有告诉她,也没有要求她一起回去。
展颜有些失落。
贺图南是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林美娟没有回来,贺以诚也不在。家里只有冰冷的空气等着他,展颜的房间,上了锁,那是贺以诚锁的,他怕妻子不冷静之余,做出过分举动。
门响时,他抬了抬头。
“你怎么回来了?”林美娟刚打完麻将,她摘掉围巾、手套,见到儿子,波澜不兴。
贺图南却问:“和谁?我记得你不会打麻将。”
林美娟说:“我以前不会的多了,学不就会了吗?”她脱掉羽绒服,倒了杯热水。
贺图南疑心她又同宋笑一起,试探问:“宋阿姨教你的吗?”
林美娟想起灯光下宋笑的钻戒,格外闪,也格外大,牌桌上的女人总是要不经意卖弄珠宝首饰的,好像,男人的真心是按克拉算的。
她风格清雅,要戴,顶多戴一对圆润的珍珠耳钉,简洁大方,配她的身份,不像宋笑,那么招摇,金手串碎冰似撞响,大家都听得到。
那样也好,爱和钱要抓一样在手,林美娟恨恨地想,她敷衍说:“对,你宋阿姨是会享受生活的人,自己开心,怎么样都好。”
她以前对宋笑多少有点鄙夷,如今,心境大变,虽觉得她依旧不如自己,但过日子的态度,竟多少有可取之处。
贺图南忍不住说:“她那个人,我总觉得不太好。”
林美娟一笑:“怎么不好?”
“往别人家跑太勤了。”贺图南尽量让自己的暗示,不那么明显。
林美娟说:“你小孩子家,高三了,不好好念书,总操心大人的事。”
“我也不想操心。”贺图南看了母亲一眼。
母子间,有种说不出的氛围,林美娟低头,把手上的婚戒取下,上面刻着字母缩写。
她盯着戒指,说:“你爸现在彻底不回家了,展颜也不回,你还回来做什么?”
“因为家里还有妈,爸忙完这段时间会回来的。”
“是吗?我看不出,你对我还有真心,”林美娟对儿子也有讥讽,“我当你眼里只有你的小妹。”
“小妹并没有错。”贺图南闷闷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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