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孙凌站在壁画前,迟疑地开口道:“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感觉这里和刚才有点不太一样。”
常妍心慌意乱地瞥去一眼,见他说的是壁画,匆匆一扫就没了兴趣,正要不死心地再出去找一找,蓦地留意到了什么,脚尖一转,呆愣片刻,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壁画。
孙凌忙站到一边,把地方让给她。常妍直直地盯着画上的一点,自言自语道:“多了……”
“是啊,我记得原本没那么多人来着。”
孙凌大咧咧道。
这时半掩着的大门忽的敞开,砸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像是有谁气势汹汹地一把推门闯了进来。
晏灵修和孟云君应声去看,发现只是山风大了些,吹动了庙门而已,并没有什么人来。
然而等他们再把目光转回来,前一秒还站在壁画前的孙凌和常妍却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甚是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求救。
屋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群山笼罩在铅云的阴影里,清心铃在风中碰撞出散乱又急促的叮当声。
同行四个人,都是一个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就好像他们都就地学会了隐身术似的。
孟云君若有所思,端详着他们先前站立的位置,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晏灵修疑惑地看过去。
孟云君得到了答案,稍微放松了些,居然还有心情跟他插科打诨:“你闭上眼,数上三个数就好。”
晏灵修:“……”
他一时语塞,盯着孟云君既不闭眼也不数数,颇有些无言以对的意思。孟云君只好自己抬起手,挡住他的目光,口中一字一句地念道:“一、二、三——”
晏灵修眼睫不由自主地一颤。
话音落地,遮住他双眼的手随之消失,壁画前面已然空无一人。
不对劲……
若是没有外人进来,那这间山神庙里,最可能与此相关的,就是这一墙的壁画了。
晏灵修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了那些蜂拥而来目送喜轿上山的百姓身上。他们占据了画面最主要的篇幅,笔触极其细腻,不厌其烦地描绘出了每一个人物的衣着、神态和动作,真实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晏灵修一寸一寸细细地看过去,突然,他在树木掩映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那人同样坠在花轿的后头,孤身一人走在山中,手持木剑,衣摆被风朝后吹起,似乎也是在赶往山神庙。
倏忽之间,万籁俱寂。
光影交错变幻,一切事物都好像变成被打翻的颜料桶,扭曲成一片混沌的色彩。晏灵修轻轻阖眼,少顷鼎沸的人声犹如潮水灌进耳中。
幽静荒僻的古庙仿佛只是错觉,再睁开眼时周遭景象已然彻底变样,晏灵修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小片屋檐垂下的阴影里,距离人来人往的大街仅有一步之遥。
他怔了一下,缓缓迈步走了出去。
画中的管春城还没有遭遇未来的那场灭顶之灾,正是最热闹繁华的时候,街上挑担的、贩果子的、兜售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富贵公子在阁楼上寻欢作乐,女乐清亮的歌声伴着琴音遥遥地飘下来。
晏灵修隐隐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过了一阵他似有所感,蓦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比他成为厉鬼时还要更纤细、更稚嫩的手,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茧子还没来得及在上面留下多少痕迹,许多在日后的拼杀中得来的疤痕旧伤,此时也仅能从手背找出几道浅浅的印子。
晏灵修放下手,环顾四周,快步走向一家成衣店,直奔那面摆放在门口的铜镜。
镜中人面容苍白昳丽,马尾高束,系着缥色发带,腰间一串清心铃。身量欣长,肩背单薄,俨然是他十六七岁,尚还年少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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