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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耳边说,“小北,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一直不敢相信,任由自己睡过去,可是睡醒了之后,这句话却像烙印一样越发清晰。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朱小北抓着床单,内心震动。
她喜欢他,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
朱小北回想起当年,不断地假设如果,都绕不开自己会先爱上言若海的结局。
朱小北还记得自己有一次看电视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一位情感嘉宾:“为什么现在年轻的女孩子总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比她们年纪大的男人?是因为成熟?还是因为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
那位情感嘉宾说,“其实这是因为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崇拜情结。差异化的爱情就是拿自己没有的去换对方有的。”
对当年的朱小北而言,言若海几若神祗。是她需要仰望才能企及的那颗星,而所有的仰望,都注定了甘苦自知,注定了卑微与希望渺茫。
在遇到言若海之前,朱小北的感情经历单纯地就像一张白纸。甚至于那场所谓的大学初恋,于当事人看来,远没有旁观者所言的那么悲壮与磅礴。
于朱小北而言,她的人生就是一辆在固定轨道上行驶的列车,在该读书的时候目不斜视地用功,在世俗认为该谈恋爱的季节谈一场合乎时宜的恋爱,然后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对于职业规划,她设想过无数遍,但对于未来另一半,她没有想过,也想象不出来。她好像天生钝感,在充满了爱与困惑的青涩年纪,她觉得恋爱只是一道按部就班的方程式。何维彬写了一封情书,然后她跟他一起绕着学校的花园走了一圈,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后来,他们都说你们恋爱了吧?再后来,他说,小北,做我的女朋友吧?她点了点头,觉得原来恋爱也就不过如此。原来小说里的那些脸红心跳,曲折流长都是骗人的。他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最亲密的动作不过就是在篮球场上他冲过来拥抱了她,亲吻了她的额头。有时候牵着他的手走过校园的时候,会有种恍惚:他们更像是一对结伴同行的伙伴,而不是大家眼里的恋人。所以到分别的时候,她连忧伤都觉得淡淡的,只是有些不习惯,原来陪伴了三年的人,真的要离开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流过眼泪,可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悲伤到没有眼泪。在别人的眼里,那是一段惊心动魄,而她自己,却像是戴着面具演了一场戏,一直想入戏,可等到了CAMER,都还没有找到角色。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其实爱情就是这样的吧,虽然平淡,但是不会烫口,不会烧心,更不会灼伤内心。
而这世上,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爱情,不过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
只是偶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感觉麻木的人。仿佛跟爱有关的传奇都是属于别人的,而她自己,要的只是那份云淡风轻。
直到,直到言若海。
可是当她惊觉这一事实时,她的那列火车早已偏离了轨道太多太多。
爱上言若海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太过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放纵自己沉溺,才是需要自戕的勇气。
当她还只能站在远处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周围的女同事已经开始了乐此不疲的沉浸在“你们知道言总的老婆几年前就死了吧?”“我那天在街上碰见言总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样的八卦中,她们总是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八卦传闻里任由自己内心跌宕,然后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仰慕与欣赏,最后再把自己幻想成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在DH国际,言若海就是最大的祸水,他既满足了拜金女对于升官发财死老婆的配偶的要求,又满足了外貌协会的会员对于理想男人的幻想,同时他的博学与儒雅总是让公司的小资女们心折不已。而当时的朱小北从来没有想过会把作为公司领导的言若海跟女同事口里的那位男人联想在一起。
言总,就是言总,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职位,一个领导,仅此而已,甚至连性别都是模糊的。
因为从未作为这样的预期,所以等到发觉的时候才明白何谓泥足深陷。
温水的青蛙总是无法反抗的,就好像这样一般循序渐进的宿命,日以继夜,年复一年,即使时光能够流转,抽掉某一天,擦去某一次,都无法更改的宿命。
所以当她一步一步走近他,从小区经理到大区经理,从片区负责人到总经理助理,一直走到离他最近的位置时,她都还傻傻地以为她跟他之间仅仅只是工作而已。
打破这种幻象的,是一次言若海带着一位女人一起出席了一场酒会。他搂着她的纤腰,对着那个女人说,“歆惠,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小北。”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瞬的时间反应不过来,这眼眶泛酸,心脏猛地像被一只手捏成拳头的那种抽痛感到底是从何而来。她呆呆地冲她笑了笑,字不成句。
那天酒会,她躲在角落,无意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喜欢你?”
“你介意?”
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像一根银针深深扎入她的脑海。原来,她是喜欢的。可是,等她明白的时候,爱情早已不是爱或者不爱那么简单了。
那个叫白歆惠的女人成为她爱情里的一道警戒线。即使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再也没有从言若海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可是她知道,她决计是不能越过去的。
他待她还是一如往昔,即使身在异国他乡,两个人独处,即使遭遇任何意外,她也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从未能奢望过跟他平视。因为太过理智,所以显得克制。也因为如此,她总是会在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面前显得异常执拗。他只是无意间问了句:“那份标书什么时候能做好?”第二天她就能把打印好的标书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或许只是问了句“英语区的张悦怎样?”第二天,她就能从人事部调来关于这个人所有的资料与测评报告。以至于到了后来,他或许只是一次皱眉,一个迟疑,她能从中读到他的困惑与烦恼,然后极尽所能地为他找到答案。或许这在言若海看来,只是一种与助理之间的默契。而朱小北却是倔强使然,她不愿意再被这样的人看低了去,哪怕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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