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说,“你像只鬼。”
那人累了一般仰头看着头顶大殿,幽幽叹息,“你像个没用的废物... ...”
“你骂谁呢?!”
姜染撸胳膊卷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气醒了,每次跟她对话,都会以这种不愉快的对白收场,坐在床上紧握双拳,她想跟那人打一架,可她似乎对她无计可施。躁动的经脉每梦见对方一次,便要在周身奔涌一个周天,那种蛰伏在平静之下的诡异力量让她心慌,好像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好像长此以往,很多事情都会面目全非。
天色已近晌午,太阳极大,照得直棂窗上的木棂子都有一种熟透的暖意。
平灵循声进来,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是梦见其忍把厨房炸了,菜汤飞上天,落了一场难喝的雨。”
平灵说,“那可真够吓人的。”
“谁说不是呢。”她从不说谎,所以平灵信以为真,她骗过了她,就像骗过了自己,平灵给她梳妆,换衣,她对着镜子打量。
里面的人神色略显呆滞,不及梦中人浓烈鲜艳,可她艳得像血,她宁愿素面朝天。
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镜子里的人说,“这才是人间该有的颜色。”
平灵笑了,她也笑了。
她是棺材铺掌柜,活人来了,她迎,死人来了,她送。
这生意是沾着人气儿的,白花花的银子换做漫天纸钱,朴朴素素的木头,伴枯骨长眠。除此之外她还有一面更锣和一只更鼓,是乐安小城里脚踏实地的报更人。起手抓住挂在胸前的荷包,那里面装着她报更的银子,昨天刚拿到,包在荷包里捂得正热。她为这点踏实窃喜,也被这种踏实焐热。
她对平灵说,“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她要请付锦衾到燕归楼吃饭,有肉有酒的那种,不论那些经脉如何跳动,她都只想留在安定里。
可惜今日来得不巧,刚到付记门口就赶上付锦衾出门。
碳色氅衣在石阶上掀云而下,无论何时都有金石般端正舒朗的气势,光色烫暖,有人率先走上马车为他掀了帘子,褐色筒靴在衣阙前一闪而逝。
姜染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围着马车绕了半圈,不死心地掀开一侧车帘。
“你要往哪儿去,什么时候回来,我刚领了银子,请你吃好的去。”
车窗里探进她的脑袋,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无法无天。
他抬起眼看她,早在余光里见了这个小人儿,他有意视而不见,她却一门心思横冲直撞。
心里汇进一点涩意,面上反而浅淡平常,靠在引枕里懒倦一笑。
“姜掌柜的盛情,付某心领了,今日外出有事,吃饭的事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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