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清静无为又何必入世,既已入世便是凡尘中人。人之欲,何穷尽也天下间人与人的利益往来从来没有哪一刻真正断干净过,道家,又何谈真正的置身事外”
元鸿身子一颤,真正被问住了。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以己之见来定其学派是否有其存在必要,恐生狭隘。陛下何不听听他人之声”
他再劝。
萧临渊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元鸿身上,无形间又好似带了某种威压,一跪一站之间,这场君与民、王与文士之间的谈话还在继续。
“于众文人学子来说,有千千万,所学道理各不相同;但孤不是个一心求学之人,于孤而言,哪本上写的道理有用,何人所言有理,孤便信谁,用谁。”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元鸿震惊的抬头向萧临渊,惊过之后,表情变得复杂又晦涩,同时眼底亦有惊奇。
萧临渊步伐缓慢的走下玉阶,最后停在了离元鸿五步远的地方,目光直视着对面跪着的老人,“学说再多,孤单行王道,有违孤之道,皆属悖论”
这一刻,无数人头皮发紧,更有甚者,光幕外许多人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像是代入了元鸿的视角,和那个视频中的君王面对面。他们,被他所直视,困在他的目光中一动也不能动。
元鸿心脏跳的格外的快,嘴唇紧抿,眼中已见紧张,开口再道,“陛下如此独断专行,纵使不惧天下人口舌但届时民怨沸腾,唯恐刀兵再起,陛下又该如何平息”
无论是印象里,还是翻遍过去的史记载,他从未见过一个敢说出这样话的帝王。
太可怕了
这一刻,他心脏狂跳,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惊、是惧,亦或者还有一种不自知的激动。
萧临渊就站对方面前,这样近的距离,他脸上的冷漠和眼神里的淡然被一揽无余。
他半垂着眸子,轻描淡写。
“元先生,孤行此举,到底激起的是民怨,还是所学各派的文人之怨呢”
元鸿微微张开嘴,却答不上来,也不敢答。
“是百姓怨孤,还是文人惧孤”
是的,是文人之惧,先惧而有怒。
他们怕了,怕萧临渊这个皇帝真的颠覆这个世道,颠覆他们的认知
殿内的气氛再度回归静谧,甚至比之前更加冷寂。
元鸿跪倒在地,像是失去所有力气,拢于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元先生,难道说师者有教无类是错否”
这一刻,元鸿回想起自己一生都在坚持的事业,记忆中那些稚童第一次拿起本时开心的笑容,淳朴纯真的唤着他一声声老师
他颤着声,嗓音沙哑,回答“否。”
“可这句话,在如今这个世道大多数人眼中,并不是这样的。”
“世道,需要被改变。孤统一思想,让天下只有一种文字语言,以及声音,开启民智,增强交流,减少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又是否有利于国家长远的和平与安定”
这是国策,是一个君王对国家未来走向的高瞻远瞩。
但目前仅从自身想法上来说,如果文字和语言上的矛盾少了,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就能得到加强。
适想一下,两个面对面说着不同语言的人,他们连听懂对方的话都做不到,谈何做到交流沟通,没有语言上的交汇,自然徒生麻烦和矛盾。
可若站在某些刚归降于大宸的战败国人的立场去想,他们连说话都要从头学起,从前生活中认识的文字、习俗、知识都被改头换面,甚至是彻底消亡,仿若一个初生的婴儿重新踏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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