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屋内空空如也,艳娘立刻脱口而出:“茹姐,我都说过了,我和兰姐眼看着那个小贱人出去的,她现在不可能还在楼子里。”
说着说着,艳娘便来了精神:“快走吧茹姐,聚会还要我们主持,咱们要是晚到了,那怎么能行?”
茹娘虚弱道:“噤声,你要嚷得天下皆知吗?”
艳娘不服气地闭上嘴巴,小声咕嘟着类似“反正也没有外人”之类的话。
那两个人的足音缓缓远去,叶争流又耐心地等了半刻钟,直到再没人上门,她才翻身从床下爬了出来。
楼里的姑娘彼此认识,叶争流想要大大咧咧地混进那间练舞室,恐怕不行。
叶争流需得从五楼的窗沿翻进休息的静室,然后便可在那间调香的茶室内,窥得练舞间里的动静。
有点冒险,但值得一试。
叶争流在隔壁琴房脱下鞋袜,光脚踩在短短的窗沿上。她单手紧紧抓住窗棂,又把发簪从缝隙里伸进去,拨开紧锁的窗闸。
这还是她在流民生涯里学会的小伎俩,没想到这时恰好用到。
窗户被叶争流一寸一寸地打开,她矮身翻入,悄然落地,脚掌踏着冰凉的青石水磨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接下来只要绕过屏风……
等等,屏风后面有人!
叶争流俯身藏在一条矮榻之后,眉心稍稍一跳。
屋子的格局其实很简单:舞蹈室和休息的后台相连,后台里又用屏风隔出一个独立空间来,屏风的这一半是休息的床榻,靠窗;屏风的另一半是偶尔用来调香的茶室,有一扇直通练舞房的门。
叶争流现在的位置,就在休息的后台里,和茶室里的人仅靠一扇屏风隔着。
她屏气凝神听了好一会儿,茶室里的人影似乎没有发现她,只有单调的笃笃声响反复回荡。
沉下心来,叶争流冒险向屏风靠近。
她把眼睛贴在屏风的空隙上,顺着空当望去,只见茹娘、兰娘和绣娘尽数拜伏于地。茶室的纱帘放下来,门外的练舞房里没有一丝声响。
而最吸引眼球的,则是位于茶室正中,被茹娘三人以三个方向参拜的的艳娘。
或者说,她们参拜的不是艳娘。
她们参拜的,是艳娘手下正在雕刻的神像。
此时此刻,叶争流终于知道,艳娘这样冲动无脑的性格,为何会跻身于群玉楼的“特殊人物”当中。
眼下,艳娘一手持锤,一手握凿子,地上以一个相当整齐的方式,在她手边排列着两行锯子、扁斧、锥子、胚刀。艳娘双手上下翻飞舞动,不断在地上的工具里更换持握之物,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几次手臂摆动得快出残影,竟仿佛生就三头六臂一般。
叶争流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艳娘竟然有这般本领。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太稳、太准了。
如果不是见到了她的脸,叶争流真不敢认她是那个会被长剑吓得惊叫一声的艳娘。
假使要叶争流给艳娘现在的状态一个最准确的形容……草,这是森林医生啄木鸟吧。
神像在艳娘手下缓缓成型,茹娘等人额头抵地,手心、膝盖尽数紧贴地板,是礼节里最为肃穆的“五体投地”之姿。她们口中念念有词,吟哦不止,墙角的香炉里,缓缓地透出庄重的香气。
伴随着艳娘手下的神像逐渐显出轮廓,茶室内三人的吟诵声渐渐扬高,一帘之隔的练舞房里,便也传来参差歌声。
那歌声上下错落,一个人的句首紧压着另一人的句中,句中的唱段又重叠着其他人的句尾,听来简直群魔乱舞一般,说是十余重唱也是少的。这犬牙差互的歌声因为太不整齐,先天就自带着一股癫狂的味道,听得叶争流脑仁都疼。
趁着无人发现她的踪迹,叶争流悄悄地按原路折回,然后像模像样地去精英斗者的小院里找了杀魂。
她之前一直搞不懂,在都这里搞传销是为了什么。
但今天茹娘的聚会却启发了叶争流。
如果,被传销包裹着的内核是一个宗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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