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12章 山雨欲来（第1页）

得到袁世凯起兵勤王的许诺后，谭嗣同与展初晨就离开了法华寺，谭嗣同准备先进皇宫去打探一下情况，而展初晨则去联络京中的江湖死士，商议如何协助袁世凯起兵，与袁世凯的军队汇合。

却说谭嗣同自从得了袁世凯的保证，心情轻松了不少。正赶往紫禁城，与皇帝商讨下一步的计划。此时太后尚在颐和园，并没有及时接到密报，因此不曾发难。谭嗣同径入御书房，与皇帝相见。

先前，徐致靖已经过来，将之前的事尽数告知了皇帝，直唬得小皇帝手足无措，冷汗直流，劈头盖脸地直骂康有为、徐致靖等人谋事不周。可怜小皇帝自小便在太后的虎威下战战兢兢地成长，如今虽然做了几年皇帝，奈何大权全在老太后手里，自幼便被压制地抬不起头来。如今已经成年，胆气也逐渐壮了些，这才重用维新派改革，想要把权利夺回来，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九五至尊。

谁知道维新派做事如此激进，谋事又十分不周，如今机密已泄，不要说什么雄心壮志，只怕此番性命也难保存了。

正在两人手足无措之时，谭嗣同赶到。

自从维新变法以来，谭嗣同因为遇事机敏聪慧，做事沉稳老练，深得皇帝重用。此时正在着急忙慌之际，听闻谭嗣同到了，急忙请如御书房，问道：“谭卿，你等所谋之事已泄，如今有何良策可以补救？”

谭嗣同见徐致靖在一旁早到，知道他将之前的事情已经分说明白了。于是回答道：“皇上莫慌，我刚刚去法华寺见了袁世凯，已经说动他起兵进京勤王。”

皇帝听闻此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问道：“想不到那袁世凯竟有此心，不枉费朕平素对他委以重任。此番若能成功，袁卿当记首功。”

听到皇帝这样说，谭嗣同并未将袁世凯早先拒绝的言语对皇帝讲，一方面保全了袁世凯的名声，一方面又不至于让君臣生嫌隙。

皇帝忽然又面生愁容，问道：“只是袁卿虽然肯竭力相助，奈何他手中不过七千余新兵，如何能够与荣禄手中的九万京畿重兵抗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皇帝才坐困愁城，有志难舒，若是这九万大军肯效忠于自己，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连性命掌控在别人手里。

谭嗣同回答道：“我们无需与荣禄正面交锋，现如今太后和荣禄都在颐和园中，身边护卫不过千人，而袁世凯的新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无不以一当十，只需要围了颐和园，拿住太后和荣禄二人，逼太后将截至京城九门重兵的权利还给陛下，大事可定。”

皇帝听了，大喜道：“若真能如此，卿真乃朕之子房！”谭嗣同连呼不敢。

安抚好皇帝之后，谭嗣同与徐致靖一同出了紫禁城，徐致靖突然问道：“袁世凯当真肯出兵吗？”

谭嗣同道：“袁世凯世受皇恩，岂有不出兵的道理。”

徐致靖却忧虑道：“只怕人心难测。那袁世凯我也曾见过一次，此人胸怀大志，却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只怕未必能值得托付。”徐致靖阅人无数，总是对此人难以放心。

谭嗣同闻言，心中沉重，但这是维新派最后的希望，总还是怀有期待，回答道：“我还是选择相信他，更何况，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徐致靖闻言，知道他心中也是没底，幽幽一叹，“你心中既然也没有把握，刚刚为何不劝皇帝逃离紫禁城呢？趁着太后不在，尚且还有机会，逃出城去，以皇帝的名义起一支兵马，对抗后党，胜负也未可知。若是等到太后回来，那真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徐大人，如今满朝文武皆是太后心腹，全国军政大权都在太后手中，虽然维新新法以来，我们裁撤更换了诸多官员，但都是一些小角色，难堪大用，而且时间尚短，根基不稳，此时我们如果将皇帝带出紫禁城，等到太后回来，立即便可以废掉皇帝，另立新帝，到时才是半分机会也没有。”

徐致靖知道他说的在理，可也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归根到底，还是维新派实力过于弱小。

感到时局凶险，举步维艰，两位维新运动的领袖都心情沉重。徐致靖回到家中，吩咐家中老小仆人尽皆散去，各奔前程，只自己一人孤身待在家中等待最终的结果。

这边谭嗣同回到家中，只有妻子李氏一人在身旁。谭嗣同正在起笔书写两封书信，一封是与父亲的诀别信，另一封是写给妻子李氏的休书。谭嗣同一边写，李氏在一旁不住哭泣。

谭嗣同心痛如刀绞，轻声安慰李氏：“韵卿，我自主持维新变法以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全靠你早晚照顾，如今生死关头，我是不愿连累你的，并非真心要休了你。如果能够成功度过这次危难，我们还续夫妻之缘，若是不能，我可因我一人之事连累了父亲与你。”

李氏闻言道：“结发夫妻，不是那同林之鸟，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若上刀上，我也随你上刀山，你若入阴曹，我也陪你进阴曹。你我夫妻同心，本该同来同去，我死也不接的休书。”

谭嗣同闻言心中哀痛，眼中落泪，将李氏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我为国谋生，为君尽忠，死则死矣，哪里肯连累你。你我夫妻恩爱一场，需得保全姓名，父亲年事已高，以后还得劳烦你照顾。”李氏闻言，放声大哭，谭嗣同铁一样的汉子，此时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二人相拥良久，迟迟不远分开。谭嗣同知道时间紧迫，只有忍痛推开李氏，叫门下仆人收拾了行李和书信，与妻子李氏诀别。

李氏刚刚出门不久，又有一人进入谭嗣同的府邸，却是梁启超。

见到梁启超到来，谭嗣同疑惑道：“卓如（梁启超，字卓如），你怎么还在京城？”

梁启超道：“早先徐大人派展先生来跟我报信，因为跟日本驻华大使伊藤博文有些交情，受他庇护躲藏在日本领事馆中。”

“既然如此，你怎么又跑出来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城中的局面有多凶险吗？”

“复生，不是我不知道现在的局面有多凶险，是你不知道啊？我知道你在等袁世凯起兵，但你可知道，袁世凯今天一回到天津，就把你们密谋起兵诛杀后党的事给出卖了？太后和荣禄那帮人此时已经离开了颐和园，正常紫禁城而来。荣禄手下的爪牙们正在秘密搜捕维新党人。”

闻听此言，谭嗣同脑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想起早前徐致靖的担忧成真，希望破灭，眼中生火，胸内出血，恨恨道：“袁世凯！袁世凯！你个祸国殃民的狗贼，枉我们如此信赖你，皇上这般器重你，你个忘恩负义，两面三刀，卖主求荣的小人，这大清竟要葬送在你手里了”口中险些喷出鲜血，却是把嘴唇都咬破了。

梁启超道：“复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跟我走吧，我从日本领事那里得到消息，目前康有为已经逃出城去了，可惜了康广仁、杨锐和刘光第三人，已经落入了九门提督的手里，杨深秀和林旭见机快，已经躲了起来，现在还不知所踪。现在维新党人七零八落，维新变法已经没有指望了，我们一起去日本，汇合康有为，找机会再卷土重来。我看这满清政府摇摇欲坠，西太后日薄西山，到时候我们再联合各国友人，一起推翻后党，施行新政！”

虽见他说的慷慨，谭嗣同却心如死灰，直言道：“如今事已至此，我也无力回天，更不想逃亡海外。海外诸国，皆是狼子野心，这些洋人一心想要侵吞中国，又怎么会愿意看到中国通过变法而变得富强起来呢？这就让我们更加明白，一个落后的民族、国家，在这些强国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对于想要侵吞我们的豺狼，又怎么能够期望他们会对我们施以援手呢！况且变法自强是我们自己国家的事，想要寻求洋人的帮助和支持是不现实的，我们只能依靠自己。可是我们自身准备不足，所依靠的皇上又没有实权，军队也不由我们掌控，这是我们最大的失误，没有武力支持的改革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卓如，你们要吸取这次的教训，日后改革图强需要依托强大的军事力量。”

听到谭嗣同这样说，梁启超知道他是绝不肯走的，又不忍他白白牺牲，再次劝道：“复生，不要这么说，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日本领事馆还是非常友好的，伊藤博文他们承诺只要我们进入领事馆就能保我们周全，我们可以去上海，或者直接到日本去，只要我们能够挺过眼前的危机，将来总还是有机会发动新的革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总会有机会的，别犹豫了，复生，跟我一起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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