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外头风呼呼作响,伴着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皑皑白雪又铺了一地。客栈里却温暖如春,大堂门窗紧闭,只有通往其他处的帘子偶尔飘进点凉风,很快便化为雾气消失。
陆轻聍一身暖色袄裙,手执黑棋,衬着玉指雪白。指尖黑棋每移一个位置,便抬眼观察迟景墨的神情,迟迟不下。她已经连输两局了,这会急得竟妄想从有“迟阎罗”之称的冷面将军脸上出点其他的表情。
对面迟景墨常年玄色衣袍,他微微抬眼,瞧着小郡主的小动作,稍稍拧了拧眉。
“啪”的一声,黑棋落下。
迟景墨了然。手中白棋顺着对方摆放,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黑棋隐隐有翻盘之势。
陆轻聍喜笑盈腮,被迟景墨一扫又抿起嘴角,一脸愁苦。
“我赢了,我赢了。”小郡主兴奋落子,得了赢棋的法宝,拉着迟景墨又下起了棋。
暖和的大堂中只有对弈的两人,以及窝在柜台后的老掌柜。秦易不知去处,袅袅和淑娘在后厨忙着今晚的年夜饭。人虽不在将军府,小郡主在外过的第一次年,可不能随意。
后厨师傅早早被放了假,只有一个小二在后厨打下手。
袅袅揉着手里的面团,冲着一旁的小二道“小哥,这附近哪里有好酒,帮我买点烈酒和米酒来,米酒最好是刚做好的那种。”
袅袅喊着淑娘从自己怀里掏钱袋,突然想起昨日那生面孔,一边同小二说话,“今日怎的只有你一个人”
“其他人要回去同家人团聚,小的孤身一人,刚好留下伺候几位贵客。”小二接过一锭银子。
“诶,对了,昨日早些还见着一副生面孔,你们还有销假回来的同伴”袅袅揉着面团,眼睛却注视着小二的神情。只见对方明显一愣,正要开口,便被一旁走过来的淑娘打断。
“袅袅姐,您这是要做酒酿丸子吧,那得赶紧去买酒来。咱们颍禾过年最喝的就是米酒,若是去晚了,没准就卖完了。”
“这样紧俏,那小哥你可得赶紧去。”
小二刚走,袅袅意外地向淑娘,“你还知道酒酿丸子”
酒酿丸子是一个行商之人卖的自家偏方,据说只有上京的小姐夫人间才吃这酒酿丸子,其他地方是万万吃不到的。
淑娘神情一变,低着头有些拘谨又害怕“我娘,我娘以前伺候过上京的夫人。”
淑娘昨日刚来,得知几人的身份后更是拘谨,今日才好一些,能同她说一些话,袅袅怕吓着人家,只得让淑娘帮忙打打下手,不敢再问。
只是丸子都做好了,也不见那小哥回来,袅袅频频向帘子的方向。
“袅袅姐,那小二莫不是贪财,拿了银子就跑吧”淑娘怯怯问道。
“应该不会,只是一锭银子。何况这大雪封城,能往哪边跑。”
淑娘揪着手里的东西,忧心忡忡,“这城里卖得最好的酒商也就离这一条街,莫不是那小二想以次充好”
“哎呦,我的小姑娘,你就别乱想了,我好容易要到的芽都快被你揪坏了。”
淑娘讪讪一笑,赶紧将手中芽洗好放在一旁,坐立不安,又起身道“袅袅姐,我还是出去吧。”
雪花很快堆满肩头。淑娘刚出大门,便被一只手拉着藏到街角。到歪倒在街角的小二时,神色未变,朝着身旁的人行礼。
那人手上还抓着几只死猫,一股脑往那小二身上扔。
“幸好我去后门走了一遭,发现了这几只死猫。要说这安宁郡主当真好命,这都没死。”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与昨日那小二一致的面容来,普普通通,却自有一身气质加成,令人的目光恨不得黏在他脸上,与昨日那腰都挺不直,讨好谄媚的人又不同。
昨日他趁着迟景墨不在,混入客栈,好不容易给陆轻聍送去一碗下了毒的腊八粥。要说也是那陆轻聍和婢女运气太好,竟然没喝,那婢女还自作主张好心喂给了后门的野猫,那人扫了眼一旁的尸体,“要怪只能怪你们命不好,竟然什么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吃。”说完掏出两个瓷瓶递给淑娘,“迟景墨人在客栈,我不能出现。这两瓶都是毒药,白的那瓶一开始服用只会令人发晕,同酒后无异,只需两个时辰,服食者便会死得无声无息。”那人了眼小二身旁的几个酒瓶子,继续道“另一瓶是,服用后身子只会越来越虚弱,而且大夫不出原因来,按这大雪融化的时间计算,怕是这人还不到上京,便一命呜呼了。”
“记住,只要安宁郡主死,不可伤害迟将军。”
“是,主人。”
得到迟景墨回京的消息,淑娘和那人便从上京往北赶。因着暴雪,三天前刚到颍禾,正好遇到同样在颍禾停留的迟景墨等人。为了接近陆轻聍,两人硬是绕了个大圈子,才将人引出客栈,在迟景墨的眼皮子底下,淑娘顺利成为陆轻聍身边的婢女。
那人说完,闪身消失无踪。
淑娘收起瓷瓶,将几只死猫藏在白雪下,才伸手摇醒一旁的小二,“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那小二在雪地中呆太久,有些头晕眼花,他摇了摇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
淑娘拾起雪地上的酒罐子,道“快回去吧,我不会告诉袅袅姐你在偷懒的,可不要感冒了。”说完朝着小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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