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听了,忙拉杨稳上东边廊下家。地上刚才经过浇淋,到处都湿哒哒的,一脚踩上去,青砖缝儿里直冒水花。加上天又冷,离火场远一点的地方都结了冰,一个闪失就脚下打滑。
她在前面引路,回身叮嘱杨稳,“小心脚下……”
就是那一回头,没注意前面,杨稳喊“留神”,可惜来不及了,她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撞得她险些没站稳。
待仔细分辨,原来槐树底下站了个锦衣卫,暗红的妆花缎很好地溶于黑夜,只余曳撒上的云纹膝襕,在余烬下闪出跳跃的金芒。
这一撞,自然把人从暗处撞了出来,他迈前一步,惊得如约往后退了两步。这时才看清,他飞鱼服的正胸绣着一条过肩四爪金龙,若是没有料错,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余崖岸。
这算是狭路相逢吧,如约对锦衣卫的恨,不比对皇帝少。当初将太子属官赶尽杀绝,就是慕容存下令,锦衣卫执行。锦衣卫是皇帝鹰犬,其行径之卑劣、手段之残忍,足以让人切齿拊心。
只是没想到,一场大火竟然把皇帝和锦衣卫指挥使都引来了。恨虽同等地恨,两者却要取其轻重。她知道凭借一己之力,难以将他们全歼,那么就继续信奉冤有头、债有主。当初自己是漏网之鱼,锦衣卫要斩草除根,必定不会放弃抓捕。如今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来,要想继续行事,就得小心翼翼隐藏好自己,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于是匆匆肃下去,如约颤声道:“对不住大人,奴婢走得急,没看见大人……”
余崖岸的目光,却落在了杨稳身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带着利爪,一把将人的咽喉扼住,仅仅是一番端详,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典簿,”他牵扯一下唇角,一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慢慢走出了树下阴影,“自你入宫,我们就没再见过,不知杨典簿近来好不好?”
杨稳这些年,早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事。心里明明恨他恨出血来,但话语神情,窥不出一丝异样,反倒十分虔诚地拱手,“多谢余指挥关心,奴婢很好。能够活着,已是最大的造化了,当初若不是余指挥把我送进宫,我坟头的草怕都已经三丈高了,我得谢谢余指挥。”
口中说谢,但无形中的暗涌,早已澎湃灭顶。
没错,他有今日,确实是拜余崖岸所赐。当年锦衣卫清缴太子亲信,杨家的案子就是由余崖岸亲手督办的。其实比起毫无尊严地做太监,他宁肯被流放,被杀头,也好过卑躬屈膝地活着。可是这样的年月,人做不了自己的主,就连生死,都攥在人家的手掌心里。
余崖岸呢,自然不会认为一个被他送来净了身的人,能够真心实意感激他。干着锦衣卫的营生,谁会指望不结仇家?但只要他老老实实不生事端,还是可以容他活着的。
男人暗中的较量就是这样,话语间带机锋,不必张牙舞爪,有的是办法敲打。
“我昨儿见了籍掌印,掌印还提起你,说你踏实肯干,是个不错的苗子。这阵子厂卫要整顿联合,将来锦衣卫和东厂的往来多了,你我见面的机会少不了。”余崖岸说着,那张冷酷的脸上浮起一点笑意,“往后衙门里的零碎事体,还要仰仗杨典簿帮着处置呢。”
杨稳呵腰说是,“余指挥客气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是赴汤蹈火。”
说起赴汤蹈火,余崖岸的视线落在他手上,“杨典簿真是不小心,怎么伤着了?不过实在凑巧,宫里失火,你正好在场……”顿了顿问,“司礼监在景山东北,杨典簿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
杨稳道:“我领了差事,带着针工局的人,来送三月里的罗衣。”
余崖岸“哦”了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先头起火的原因还未查明,恐怕要耽搁杨典簿一会儿,等底下人核准了你的行踪,才能放你出宫。”
杨稳道是,但烧伤的疼痛难忍,一手暗暗将伤处盖住了。
如约见他这样,壮起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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