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婶子想说:当然可以!有这么好的条件,那不是地主老爷家的公子小姐,就是神仙门派的弟子,怎么能不可以呢?
但是她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竟反驳不出来了。
只因到这一刻,她心中情绪激荡,已经有一种情感在酝酿萌发。
这使得她虽有万千言语,可又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微微张着口,双手撑在船橹上,呆呆地看着宋辞晚。
宋辞晚道:“婶子你其实也知道,再好的条件也不一定能结出锦绣的果实。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而庸庸碌碌读一辈子书,最后却什么名堂也读不出的读书人,更是多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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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这世上又哪来的落魄书生?呵,落魄的、庸碌的、一事无成的读书人可太多了……那么多人学书画画,能够脱颖而出的却终究只是少数,婶子你说是不是?”
文婶子连连点头,虽然说不出话,可是神情之激动,已经不需言语表达。
宋辞晚道:“婶子,世之奇诡瑰丽,常在险远,在人所不能及,不能想,不能见。而这些,其实你都有。
你只是因为自己做到了,便只觉得稀松平常。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难得啊!
但你只想想,你身旁的那些人。且不论男女老少,只说与你同村的乡邻们,又有谁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热爱一件事情,不论何等艰难险阻、世俗压迫、生活磋磨,都始终保持热情,苦心钻研,从不动摇?
你质疑自己,质疑你的画,又可曾问过你手中的笔,你执笔的手,你笔下的人?”
文婶子只呆在原地,船也不摇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激荡潮流中。
她就好像是一个身处在波涛最深处的人,明明已经乘着一股浪,来到了浪尖的顶端,只需要一个俯身,她似乎就能冲过那高高的浪潮,去向更为广阔的远方。
可是在那浪涛的最前方,又分明是存在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这层隔膜轻薄无比,可是站在隔膜这一边的文婶子,却是不论如何焦急,亦始终难以将其穿透。
宋辞晚以“道”字诀加持她身,又取出十八个小银锭子塞到了她手里。
文婶子呆呆接过,眼睛睁得老大,嘴唇哆哆嗦嗦,只是仍然说不出话。
宋辞晚微微一笑道:“这是一百八十两银子,照三十两一幅,买你六幅画,婶子,这没问题吧?”
文婶子哆哆嗦嗦道:“没、没……”
她的情绪激动到了一个顶峰,在某个临界点汹涌澎湃着,以至于半点也不外泄,一时间天地秤都难以采集。
倒是旁边的小妮目睹了这一切,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人欲滚滚而来:【人欲,凡人之激动、欣喜、害怕,三斤九两,可抵卖。】
【人欲,凡人之喜悦、激动、担忧,二斤六两,可抵卖。】
【人欲,凡人之喜悦、激动、忧愁,一斤九两,可抵卖。】
……
小妮小小年纪,这时候除了喜悦,竟还有害怕担忧,也是有意思。
宋辞晚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小妮,姐姐买了你娘六幅画,你便将这船舱中的画都取来给姐姐好吗?”
六幅,正好是船舱中挂着的,所有用碎布拼接成的画。
小妮一下子跳起来,激动道:“姐姐,我这就去取,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她一弯身回到船舱中,立刻就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般忙碌起来。
很快,她就将挂在船舱里的六幅美人图都收拾了出来,递给了宋辞晚。
一边递,她还脆生生说了句:“姐姐,你的画!”
宋辞晚含笑接过,欣赏了片刻后,便将其收入了自己的储物囊中。
这个全过程,文婶子都情绪汹涌,说不出话。
宋辞晚收好了六幅单张的美人图,又从天地秤中取出从前囤的几匹麻布,以及一捆干柴——
这些东西都是宋辞晚在宿阳城中时,通过各种人间的零碎抵卖得来的。
最开始,她刚得到天地秤没多久那段时间,身边也没有太多的、有价值的可以抵卖的东西,为了不浪费天地秤每日刷新的抵卖次数,她便抵卖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凡俗物品。
什么大米干粮、木炭碎布之类的都还算正常,当初为了测验天地秤的具体功效,宋辞晚甚至还卖过街边的破石头,以及大白鹅的粪便!
咳……鹅粪什么的,便不必过多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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