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桑氏离开没两日,宫中又来了消息,前朝后宫都置办开筵席,穆武侯这一家子和宫中来往密切,少不了要出席的份。
聂太公近两日身子不大爽快,且在是非堂中休养,聂策便独自入章昆宫——赴的是天子宴请群臣的君臣宴;桑陵和昭玉夫人直入内宫广华殿——赴的乃是后宫娘娘们的会。
两边各不耽误,虽是一辆马车过来,却在入了宫门以后,是往两个方向走的。
甬道行至半路,昭玉夫人忽而回眸开口,与桑陵拉扯上了闲话,“你母亲昨日夜里喜得麟儿,你要祝贺的东西备上,回头我差人一道以侯府的名义送过去。”
近来桑陵留心雅女的事,倒是忘了马氏年中就是预产期了,竟也被她生准了,是个儿子,那桑武还不得欢天喜地?她颔应“是”,也并未在这个话上接下去。
行动间,又不由得抹了抹双唇,洁白的指尖立即就沾上了一抹红。
今日她原是想要低调来的——自从瘦下来以后,她一向也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张扬。
本来挑的是件绛纱直裾,头也就绑了个坠马髻,佐两把素簪子足够,结果昭玉夫人看了看,觉得不大满意,又配了两个侍女,给她回炉重造了一番,这才得以出门。
虽说现在这个装扮,也还不算多张扬,就是袿衣配了纱袍,头上两把垂珠步摇,但因为上的妆不一样了,脸上点缀的重色较之往日多,长眉连娟,唇如激丹,也就更艳丽了几分。昭玉夫人派过来的人与雅女不同,全程也不会问她的意见,一个妆在沉默中也就上完了。
后来出府上了马车,连聂策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当着昭玉夫人也没开口说话,不知道是觉得她这个样子过于新奇,还是觉得不大合适。
总之她自己是没有适应得了这个浓妆,更多还是喜欢雅女给她上的淡妆。
广华殿中,官眷入场要早些,地位越高的,来的也就越迟,贵人们的调子还是要拿一拿的。桑陵随同昭玉夫人早早就落座到了坐席上,先同一道入场的几位关内侯夫人打过招呼,全程微笑缄默,垂眉敛目,并不刻意彰显。
这还是聂家少夫人头回参与宫宴,不免惹来了许多道打量的目光,其中不少在京的人家,也都听说过桑家长女的名声,听闻当年因为丑貌,主动求娶曹家都不得,今朝怎么忽剌巴就嫁了聂策这个朝堂新秀,世家中的世家?
后来却又听一部分传闻,说当年的事不实,桑家长女是个再绝色不过的美人儿,因而被聂家捷足先登,迎娶回去的。
两边的话互相倾轧,没见过的人自然要十分好奇:这个桑家长女,究竟生了个什么模样?
于是昭玉夫人落座的案几前,不时就有几个高门妇停留,表面和昭玉夫人寒暄招呼,目光却时不时转到了旁边的少夫人身上,昭玉夫人又如何能不知晓?却也只是笑着受过众人的周旋,并未显出半点别的神情。
后又来了几个太夫人和妃嫔,领着两个未成年的皇子,身后是几个公主翁主。
之中的成王翁主,桑陵还记得——这个鼎鼎有名的刘箐,当初桑枚被蛇咬就与她有关,事后不仅半点事没有,现在还能自如的出入宫宴。
成王一脉都还在交州呢,远在靠海的南边,她还能时常出现在长安行在,这是现下住在诸侯王的国邸,还是时常舟车劳顿过来的?
成王难道就没有察觉出天子要削藩的心?
桑陵的心思,就又不觉飘到了政治上,莫名就起了些兴趣了,想知道这一场前朝的较量,双方是否都知情,那么刘箐被安排和天子的后宫来往,背后又是否有无深意?她的眸光不自觉就对到了这位成王翁主的身上。
不料隔着一段距离,二人都能相视上。
刘箐先是在看昭玉夫人,而后迅望到了旁边的桑陵,她似乎是怔了怔,旋即露出一抹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来。
完了,桑陵想,听班乐当时的话,这个人之前好像和聂策有些瓜葛,而且直到去年秋狝时,这个瓜葛都还没断,为此她才放蛇咬桑枚。
眼下她是聂策的夫人,不会还被这位成王翁主盯上罢?
不觉收回视线,心中却也没有为此生出多少戒惧,反倒是才想出一个矛盾点来:刘箐如若和聂策有过一段感情,那现在聂策手上在做的事——就是揭了她爹的老巢。
两个人最后会反目成仇吗?
这是什么虐恋狗血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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