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起手,胳膊不必伸直便触到了,指尖在搁板上抹了一下,垂眸捻了捻灰,勾唇道“你,来兰姨也碰不到。”
这是他第一次聊起他的家庭、他的亲人,商明宝心里已经开始擂鼓。
“她在最上面那层,放什么呢”她问。
向斐然呵笑一声,“标本,不然呢”
商明宝讶然“你妈妈阿姨,也会做标本”
“当然,她的标本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工整,优美,规范,只是着那些已经被她处理好的根、叶、茎、花冠,就能感受到一股怡然的优雅。”
向斐然从最顶层抽出一册,翻开毛边的、些微泛黄的台纸。
产地与生境云南,香格里拉,石卡雪山山口北侧,海拔4100米。
采集人谈说月
采集日期19921027
定名人谈说月
下面还跟着采集号、鉴定日期、植物名和拉丁学名。
确如他所说,这是幅堪称画的标本。
谈说月
这名字太熟悉了,容不得商明宝忘记“谈说月是阿姨的名字吗”
“嗯。”
电光石火间,似乎都串起来了。
那年他为了护她从山坡上滚下,兰姨拿了一瓶药来说是谈小姐留的,让方随宁和他都同时陷入沉默;
放在柜子顶格的那本没写完的野外工作手记;
还有维基百科里写的流石滩遇难的年轻女植物学家。
流石滩遇难。
商明宝更想起来了,脸色变白。
十六岁,误听向微山与他发生发生口角的那一天,那个男人说“我不管你,哪一天你死在哪个流石滩都不知道”
商明宝刷地抬起头,不需要酝酿,眼泪就这么笔直地流了下来。
畜生畜生。一个父亲,用他母亲的遇难,变成刺向他的、控制他的刀。
向斐然反而被她哭愣了,温柔替她拭去“怎么突然哭了”
去寻找那株在早春开放的华丽龙胆的路途,流石滩,他的叮嘱被她不屑一顾,他的紧张被她以为是小题大做,他不顾生命危险冲坡下来找她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商明宝的眼睛在泪水下不可思议地明亮,讲话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下瘪“流石滩”
向斐然将手中的台纸塞回架子上,唇角微勾“我十六岁那年,她在香格里拉的一处流石滩因为大雾迷路”喉结滚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整“失温,失足坠崖,尸骨无存。”
这一长串的词刻在他的脑海里,却从未对谁启齿过。它们从来都未曾被赋予过声音。
商明宝哇地一下哭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向斐然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好抱她在怀“悲伤的故事不需要说给你听,你这双耳朵只要听开心的事就行。”
“可是这不是悲伤的故事”商明宝抬起泪眼,“这是你的人生,是我的人的人生。”
不知道是前一句震撼他,还是后半句“我的人”更震动他的灵魂,向斐然只知道自己身体一僵,死死地拥紧了她“babebabe”
他只剩下滚烫地、反复地叫着她名字的本能,唇压得她耳骨泛疼“你怎么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好”
“我一点都不好,”商明宝控制不住打了个哭嗝,“我没有想过问你,如果早一点”
“是我的错。”向斐然亲着她被濡湿的唇,不住地抚着她的头发,“是我的边界感太强,我知道。喜欢我这样的人,很辛苦,对不起。”
“不是,没有,我也没有告诉你我家里有多少钱。”
向斐然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能重又抱她,呼吸颤抖着长叹“别这么可。”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商明宝被他抱得透不过气,只能瓮声瓮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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