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南天冽、李玄煜,鞑靼、南疆、幽罗门,所有棋子尽数归位列阵,鹿死谁手,成败未定。
他反复思量着一步步谋划,一桩桩布局,寻找漏洞与瑕疵,千头万绪,千思百虑。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许成,不许败。
独身一人静坐室中,他不动不语,暮色余晖自窗棂洒落,在墙角在衣襟跳跃逃脱,直到天幕最后光亮也消散无踪。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有侍女低声禀报,夫人回来了。
宁惜坐在镜奁前,无意识的伸手拨弄着锦盒中一对红玉镯子,玉色透亮温润,红得如枫似火,和血的颜色何其相似。
有人踏进房门,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带着她靠进他怀中。
“累了?翠玉轩的物什可有挑得上眼的?”
宁惜反手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又不懂什么金银玉石,都是翠嬷嬷替我张罗的。”
顿了一下,她道:“不过挑了些新鲜的花样,让他们打了簪子,兴许过几日便能完工。”
洛卿握着她盈盈皓腕,柔声道:“夫人并非不懂,而是眼界甚高,大抵只喜欢雕花的木簪可对?”
她不禁失笑,补了一句:“不错,还是手艺极粗糙的才好。”
想起那在落英谷时种种平淡琐碎,她神色微黯,只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我今日去茶楼坐了坐。听见邻座茶客闲来无事在议论京中贵人的私事。”宁惜有些迟疑:“还说到了,揽鹤楼。”
“哦?他们说了什么?”
“说揽鹤楼打着画楼的幌子,明面上为王侯公卿作画,一千金为人追崇,私底下却是龌龊不如勾栏间,那些画师仰仗貌美俊秀勾引闺阁小姐富家夫人。尤其是焉子鹤,传闻他颇得魏华长公主赏识,二人纠缠不清,还说他他,是定远候府小侯爷的禁脔”
她有些羞于启齿,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含糊在口中,几乎听不清。
罕见她这般羞怯模样,洛卿不禁好笑,手背轻抚过她发烫的脸颊,戏谑道:“不曾想夫人也是如此,好奇之人。那焉子鹤收了多少入幕之宾我不知晓,但定远候世子好男色之事,却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说来,焉子鹤是以此为机,周旋其间,为幽罗门的眼线?此人当真可靠?”她状若不经意问道。
“放心,我早已派人查过他的底细,此人自幼被幽罗门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很早以前便被安插在京中高官府内,以色侍人,早年曾在太师萧鼎润府上做伶人,后来又攀上了魏华长公主,这才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
宁惜垂眸,眼睫轻颤了颤,缓缓道:“原来,如此。”
恍然想起那人拨弄琴弦之时,使得是左手,亦如当年那道致命伤口的始作俑者。
世间大抵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纵然不过是巧合,枉杀,又如何呢?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克制不住的杀机四伏,戾气横生,好些早已忘却的悲痛无助,绝望刻骨渐渐涌了上来。
她可以宽恕,可以原谅,然而这一回不是旁的,是小官哥哥的命啊!此时此刻她已重获新生,岁月安稳,便可自此忘却昔日那个跌落地狱一身污泥的少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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