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安惨遭无妄之灾,成了一个魔道贼人、杀人凶手,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不得不找一个地方避难,善化寺生的事情无疑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甚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千山僧人乃是苦行部的四大班之一,有望成为在世佛陀的苦行僧!然而他死得猝不及防,而且还是死在千年古刹,天下为之震惊。
佛门弟子恳求官府帮忙,合力将赵淳安缉拿归案,为善化寺冲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官府不予理会,于是佛门弟子自上街抓捕赵淳安这个杀人凶手,赵淳安被这件事弄得不得安生,抱头鼠窜,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知道如今佛门昌盛,信徒弟子之多远以往的任何一个时期,可其实不足为惧,大多数人就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抱着必死决心前来阻拦赵淳安,只是没有想到佛门远远要比想象得更加团结,先前合欢宗在朝廷的示意之下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举动,竟然在千年古刹善化寺大开杀戒,这会儿正被全国僧人通缉,昔日风头正盛的合欢宗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可哪怕佛门倾尽百万人力,也仍是没有抓到哪怕一位合欢宗弟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被朝廷庇护了,说不定还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反倒是一无所获的佛门弟子被耍得团团转,这番苦苦搜寻注定无疾而终。
善化寺的风波亦是如同风暴席卷整个东阳国,千山僧人若是在别处身死圆寂也就罢了,偏偏死在了佛门圣地,尸体更是至今下落不明,这让整个佛门都异常愤怒,纷纷痛骂赵淳安的丧心病狂。事实上,这与赵淳安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因为有人认为千山僧人的佛身能够烧出舍利,所以偷偷盗走他的遗体,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舍利子有没有烧出来,反正遗体是肯定没有了。
善化寺住持气得七窍生烟,最后干脆把所有罪责推给赵淳安。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佛门领袖一怒之下,竟是号召弟子信徒全部出寺“替天行道”,气势汹汹说要惩奸除恶,佛门弟子在新皇的宠爱之下,行为举止已是无法无天,平常时候就不惧怕寻常百姓畏之如虎的朝廷命官,在这种关键时刻,更是嚣张跋扈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烧杀抢掠的事情暂时干不出来,但强闯民宅之类的事情一点难度都没有。
于是一夜之间,全国声讨这个曾经卫国戍边的老人。
“简直是太过分了!”楚铭一怒之下撕毁东阳国的地图,从某种意义上东阳国当场亡国。
赵淳安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镇定得很,平静道:“臭和尚没有几个是讲理的,看来老夫这段时间要避避风头,宗门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在此之前,老夫还要再见一个人。”
楚铭与少女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赵淳安之所以触怒整个佛门,就是因为闲来无事去找李寸心叙旧,要是再重蹈覆辙怎么办?赵淳安淡淡道:“这个朋友并非是灵枫谷长老,而是老夫的一个战友,卫国戍边的一年多时间,老夫并未结交什么朋友,但是与一个同龄人聊得甚是投机,他已经因为重伤退役,老夫顺道去看看他。”
楚铭闭目养神,仿佛离危险越来越远,但是他的逃跑度根本快不过谣言的传播度,毕竟这里是东阳国的腹地区域,本就消息灵通,恰好到处都是佛门弟子,对于自家的事情自然格外上心,口口相传,以至于很快就有一传十十传百之势。
赵淳安也在留意这段时间的消息,行进度反而不快,他苦笑道:“路上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好像是说老夫在与那僧人比试的时候下了黑手,还将老夫与那些魔道贼子混为一谈,这会儿正在重金追捕老夫,只是目前还没有看见通缉画像,问题不大,只要能够逃到灵枫谷,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少女点头道:“那些和尚颠倒黑白,可就算再胡搅蛮缠,也不敢打灵枫谷的主意。”
赵淳安笑道:“宗门就是如此强大,就算老夫真下了黑手又能如何,在宗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百万佛门弟子根本不值一提。”
少女忧心忡忡问道:“万一佛门施压该怎么办?”
赵淳安平静道:“等到真相大白即可,老夫自会安然无恙,毕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切磋,老夫的那位好友此时应该正在帮我收拾残局,想来这件事很快就会落下帷幕,被所有人遗忘。”
赵淳安脸色如常,他亲眼见识过兽王犯境,当然不可能被这种小场面吓到,可是面对这般蛮不讲理的追杀也是不由得一阵头疼,赵淳安的气息逐渐平复,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楚铭,无奈道:“丹药这段时间恐怕是无法炼制了,不过你的身体恢复度要比预想之中更快,就算没有那颗丹药也无伤大雅,之后参加灵枫谷的测试,你的实力在中上游之间,通过测试的难度应该不大。”
楚铭点了点头,顺势提出一连串问题,无非就是宗门测试的内容,事实上,他对于是否进入灵枫谷还相当犹豫,只是转头一想,四海八荒都没有几个能够让他避难的地方,珊瑚海暂且不去考虑,毕竟下面的阴曹地府藏着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想想就觉得渗人,而且五彩祥云也走了,楚铭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天下第一大宗。
五天之后,赵淳安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偏僻的小巷,此时夜深人静,一条巷子落针可闻。楚铭与少女离开赵淳安驾驭的小舟,沿着巷子深处走去,不去打扰赵淳安与老友叙旧。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过得颠沛流离,身心交瘁。楚铭坐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掌指夹着一颗核桃,这是东阳国的特产,咨客说了能补脑,但是已经被夹碎了,还能补脑吗?
少女靠了过来,感慨道:“你背井离乡浪迹天涯,我六亲不认夺门而出,我们都是苦命人。”
楚铭轻声道:“我倒是不觉得自己命苦,只是有一个疑惑。”
“什么?”少女投来一个目光。
楚铭挠头道:“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不会觉得井重吗?那些夺门而出的人,家人不会觉得冷嘛?”
少女咧嘴笑了笑,正要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伙人浩浩荡荡冲入暗巷,惧是僧人打扮,满打满算有三四十人,楚铭大感不妙,因为这伙人手持兵器,以木质大棍居多,还有的人甚至使唤真刀真枪,虽然东阳国的宵禁形同摆设,但也绝不允许有人持械上街,这他奶奶有造反的嫌疑,更别说是群体行动,县令甚至有权调动军队帮忙镇压。
楚铭猛地起身,想去提醒老前辈一句敌人来了,毕竟千山僧人的死与赵淳安脱不了关系,赵淳安甚至成了佛门的公敌,但是闯入暗巷的僧人们停下脚步,楚铭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退入阴暗角落。僧人们四散而开,站在巷内的住户的门前,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同敲门,住户要是没有回应,将会被直接撞门而入。
楚铭眼神阴沉,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巷内一阵巨响此起彼伏,更是伴随着普通百姓的哀嚎哭泣,似如寻常人家吵架,而且到了摔砸家具的地步,可是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反而像是屠城军队入城后大肆破坏,多少有些哀鸿遍野的意味了。
远处按兵不动楚铭皱了皱眉头,这些和尚在行寇匪之事?
熟睡的百姓惊醒了,在僧人的淫威下走出各自的房屋,抱头蹲在狭窄的小巷上,排成密密麻麻的一列队伍,其中不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与老人,害怕到了极点,以至于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孩子们想要大声哭泣,但是被家长紧紧捂住嘴巴,甚至有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拖出一道血迹,显然是因为反抗而被僧人打伤。
楚铭懵了,印象之中佛门弟子与人为善,慈悲为怀,今日一见大相径庭,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才对!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事实上,他们并非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只是这一次做得更加过分而已,以往不过是蹭吃蹭喝,强行“化斋”,如今强抢财物甚至持械伤人,官府即便出手介入,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最多就是让涉事和尚登门赔礼道歉,但是在此之后,这户人家将会引来更为严重的报复打击,可就不仅仅是打砸房屋了,说不定会被草菅人命。
佛门弟子的地位太高了,甚至是有官职在身,例如正七品‘都纲’,掌管一州一地的宗教事务,地位与县令平起平坐,毕竟县令也不过是七品官而已。只要能够得到官方认证的大士称号,更是等同于大学士,将被天下佛门信徒敬仰。
这伙僧人的领叫做刘震,出家已有三十余年,可惜仍是没有混出一个名堂,本来只能担当扫地僧的身份,永无出头之日,可是他在佛门兴起后也咸鱼翻身,凭借深厚的资历成为了一座寺庙的住持,一时风头正盛,哪怕是县令也会在私下里尊称其为“大师”,而且本地乡镇要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都会寻求他的帮助,甚至是以重金酬谢。
当然,县令有权介入佛门的大事小事,两者之间是制衡关系,而且县令的权力远远大过都纲。
刘震握有权柄,逐渐开始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更是不将县令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他手持一柄巨刀,在暗巷之中缓缓渡步,脚下是一名名不敢动弹的普通百姓,他提着巨刀而行的时候,愈像是一名刽子手,他眼神凶恶道:“合欢宗杀我佛门弟子,罪无可赦,如今流落民间,了无踪迹,说不定就藏在哪个百姓的家中,不可不防,我们这也是为你们排除祸患,所以才会搜寻你们的住所,还请诸位多多海涵,毕竟合欢宗的邪恶天下皆知,乃是不可不除的祸患!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此行正是为民除害,缉拿无恶不作的合欢宗弟子,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懂不懂?”
百姓们不敢作声,拖刀而行的刘震揉了揉鼻子,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让你们配合一下而已,瞧瞧你们那不情不愿的脸色,敢情我们只是冒着生命危险惩奸除恶,你们却睡不了好觉?天大的笑话,所以待会家中少了钱财或粮食也无需惊讶,就当是我们的盘缠了,你们这点牺牲总是愿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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