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是不喝药,你是不会那么快好的。”
靠在床柱上轻轻喘息的年轻男人闻言抬眼她,也许是咳得太狠,他那双眼睛染了些浅淡的水雾,微红的眼眶更让他无端少了些阴沉锐利,连轮廓都柔和了些。
夜阑国破前,他已经有二十五岁,但如今他这一张面庞,着却仍如少年一般,好得令人心惊。
魏昭灵只盯着她片刻,又忽然极轻地冷笑一声。
她仗着魇生花,知道他不会杀她,所以她才什么都敢做。
连着两三天,也不管魏昭灵愿或不愿,楚沅都一天三顿熬好药,再强硬地喂他喝下,她也说过好话哄他,但他也始终没什么反应,所以楚沅后面也就懒得说了,仗着他没什么力气,她就直接灌。
李绥真用的也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药材,那些都是当初从玉屏山的巫阳后人那里得来的,是温养疗愈的灵药。
魏昭灵的气色虽然还是很差,但比起之前也算好了一点。
所以这天吃过早餐,楚沅就将魏昭灵扶到了洗手间里,那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他们两个人的模样,她着镜子里的他,说,“魏昭灵,你可以自己换衣服吧”
魏昭灵还没开口,就见她单手去解自己的领口的扣子,他眉心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竟有些罕有的慌乱,“你做什么”
楚沅闻声抬头,“我给你演示一下怎么系扣子啊。”
但见他再向她的冷淡目光,楚沅讪讪地松开了纽扣,“那,你自己能站着吧要是你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把衣服递给他,然后就出了门,站在外面玩手机。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楚沅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水流声,他似乎还轻声咳嗽了两声,于是她伸手敲了敲门,“你好了吗”
洗手间的门被人忽然从里面打开来,楚沅最先见他修长的双腿,深色的西裤穿在他的身上,雪白的衬衣衣角都被收进了裤子里。
他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八快到一米九的样子,虽然因为常年病着,令他的身形起来有些清瘦,但他到底也是在血腥疆场里拼杀过的,身体柔韧,宽肩窄腰,比例也非常优越,好像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
他披散的乌浓长发起来跟他的穿着有些不太搭,却也分毫不影响他那张过分出色的面容带给人的冲击力。
他应该是洗了把冷水脸,有水珠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到下颌骨,滴在衬衣领口的边缘,留下湿润的一点痕迹。
楚沅有一瞬愣了,等她反应过来,又连忙去把之前在街上买来的那件长款黑色羽绒外套拿过来。
他在床沿坐下来,她就抓着衣袖替他套上衣服。
“这样会不会冷”楚沅了他一会儿,又问。
魏昭灵不习惯她的靠近,他稍稍往后了些,只轻轻摇头。
“你的头发,要不我给你梳起来,梳个辫子吧”楚沅盯着他披散的长发片刻,拿了梳子过来,却见他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她,她就默默地又放下了梳子。
往事越千年,在她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已经很少有男性会留那么长的头发,但当楚沅坐在小镇某间理发店的沙发上,着他那犹如丝缎般的鸦青长发,她又觉得剪了好像有些可惜。
于是趁着理发师还在那边忙着找东西没过来,她就走到他旁边去,着镜子里的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要不还是不剪了吧”
“你的头发挺好的,剪了怪可惜的。”
魏昭灵在镜子里见了她那副纠结的神情,下一秒他被她握住手腕,扶着站起来,然后就听见她讪笑着对那边刚拿了剪刀要过来的理发师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剪了。”
说完她就拉着他出了理发店,却又回身站上几级阶梯,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黑色鸭舌帽压到了他的头上。
“这样不也挺好的嘛,正月里剪头发不吉利,会死舅舅的。”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天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好像阳光终于有了些温度,还有些刺眼,他甚至见了她那张干净面庞上细微的小绒毛。
“魏昭灵,我现在就带你去魇都。”阳光里,从下巴到头顶绕了一圈绷带的女孩儿起来有些滑稽好笑,没有了帽子遮掩,路上来往的好些人都不由将目光停在她的身上,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只顾牵起他的手,扶着他走。
魏昭灵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
明明昨天夜里,他睁开眼见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里透出来暖黄的光,他又听见那个女孩儿在里面弄出的动静。
她应该是在自己换药,拆后颈和背上的纱布时也许撕扯到了原本结痂的伤口,他都听到了她痛得吸鼻子的声音。
他见过她的眼泪,是惊恐惧怕间,止不住的生理泪花,也是忍不住疼的时候,眼眶里憋不住的水雾。
但她却很少真的哭过,就连昨夜,他也只听到了她短暂的吸鼻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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