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福宁殿中,赵炅眼睛都红了,暴怒道:“房州那边的团练呢,谁挑好的,廷美到底怎么死的?”
此时殿内只有寥寥数人,大家彼此看看对方,最后还是王显硬着头皮道:“官家,当时的人……是王继恩挑的。后来巴蜀作乱,宋太尉抽调了此人,后来的是府吏升任的。”
换一句话说,该交代的事情一定会交代的。但是执行力度和此人的本事。那就不好说了,毕竟谁也不如王继恩专业。
赵炅骂人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最后无奈坐下,道:“廷美,到底是怎么没的?”
来报信的房州走马观察恨不得把头埋在这大殿内,但是皇帝的问话,他又不敢不答。只好低声说:“回,回陛下,涪陵郡公这一年多来,精神就不是太好。看守他的人……不大尽心。夫人病了不肯请大夫,他的幼子还夭折了。最近这一个月,他……这一个月非说看到先帝和昭宪太后了,开始我们都以为他说胡话,没有人多想。但是,但是就在清明当天……夫人张氏随即自尽了。现在府里就剩下侧妃柴氏和几个孩子。”
赵炅暴怒,顺手砸了一个茶盏,道:“朕只是降了他的爵位,让他禁足反省而已,又没有开除他的宗籍,谁准你们不给他看病的?”
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了。要不是因为你的态度,赵廷美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谁又敢冒着触怒官家的风险来管你们赵家的家事?
或许你心里真的没有弄死他的念头,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你再火又有什么意思?
反正赵普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赵炅这个人总是能突破他的心理底线。看着他慢慢平静下来,居然说了这样一段话。
“廷美今日之罪,原在最初,当初朕的乳母陈国夫人勾引宣祖(赵弘殷),怀孕生下他。太后为了生育谎称是她高龄产子,只是将耿氏嫁出去而已。他相必是知道身世之后不能自控,所以才走了这一步……”
这下别说赵普了,就是柴禹锡这种铁杆儿亲信都懵逼了。
什么玩意儿,就昭宪太后那种脾气,要不是他亲生的,能忍这种事儿?
何况太祖在时提都没提过,反而开玩笑说过赵廷美和郑国公主同岁,那個时候赵弘殷得罪了后汉隐帝,全家陷入窘迫,才逼着他投了后周太祖郭威。
这种话你也敢胡说,为了给自己脱罪,亲爹亲妈乳母的谣一起造,这不是欺负人都没了没法辟谣嘛。
反正史官胡旦已经麻了,他自认不是好人,但还是觉得此事不当人子。
这件事情是不可能保密的,何况赵炅还等着用爹妈绯闻给自己脱身呢,所以当天就有影影绰绰的传闻说开。
是以当天晚上赵炅的福宁殿就来了一位女壮士,吓得赵炅躲到了臧才人宫里,让李皇后接待。
没别的,这位女壮士凶起来是真敢揍他。
因为这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亲妹妹,同时也是赵炅的亲姐姐,燕国长公主赵如兰。已故渤海郡王高怀德的遗孀。传说当年赵匡胤起事之前犹豫不定。这位妹妹抄起擀面杖来,就帮助哥哥下定决心。
别看赵如兰名字优雅,但人家身高七尺,骨架奇大。跟着赵家在风雨飘摇的乱世走来,真不是一般人。
其实自从赵匡胤和高怀德相继去世,她在家中抚育子女已经低调了许多,不太愿意掺和皇宫之中的事情了。德昭德芳去世的时候,她虽然也伤心,但只是送了些礼物。
因为这位饱受生活苦难的女人知道,皇家是没有亲情的。她必须先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但是赵炅这件事情实在是把她惹毛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先父先母?老娘就是舍得一身剐,也非给你说个清楚不可。
四弟怎么就不是娘亲生的了?我亲眼看着娘做的月子,我会不知道?三弟,你出来,姐姐跟你聊聊人生。
赵炅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他是无理到家了,而且燕国长公主那里,你是打不了马虎眼的。毕竟赵家的事儿,别人不能说,她可以说。所以才不敢露面,李皇后无奈至极,在福宁殿好言好语陪着大姑姐,堂堂皇后是连坐也不敢坐,只能说:“长公主这是何苦呢,陛下已经下旨,追封为魏国公。好生礼葬了。逝者已矣,你闹这么大,彼此都不好看。伤了姐弟之间的情分又是何必呢?”
燕国长公主四十有余,脸上颇具风霜,也显得很有威严,闻言冷笑道:“姐弟?在他眼里兄弟都不是兄弟了,还顾得上我一个出嫁女。但我就算出嫁了,也是爹娘的女儿,容不得他们身后被泼这等污水。皇后,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伱没有关系。你告诉赵匡义,今天见不到他,我就不走了。”
这一激动连原名都出来了。
李皇后越无奈,同时也钦佩赵如兰的烈绝,孝顺父母哪里分男女,要有人敢这么造父亲的谣,她也是不乐意的,但她倒霉和赵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好违心道:“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自然是不怕的,可你总要为长乐郡主着想呀。”
赵如兰脸色一变,她这一辈子颇为不易,和前夫的儿子殁在乱世里。嫁给高怀德后只有一女,就是长乐郡主高婉灵,今年才十一岁,是她的心头肉。
她瞪着李皇后,问道:“你威胁我?”
李皇后道:“长公主说笑了,您知道这是谁的意思,弟弟和侄儿都如此,何况外甥女。”
燕国长公主默然,人都是有软肋的。她在福宁殿坐了半宿,终于天明时出宫了。
但打击太大她还是病了,有些不好的意思。宋皇后被赵邦媛催着去看小姑子,毕竟这是潜在力量。结果宋皇后看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也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啊,还有孩子呢?”
你这兄弟什么德行难道你今天还没有看清楚。
赵如兰就是看清了才受不了,一时情绪崩溃,竟然抱着小十几岁的嫂子哭了起来,“我要不是为了孩子,早去跟个拼个你死我活了。早知今日,去争什么天下?”
———
赵炅就是不断把身边的人全都推到对立面去的。燕国长公主一直在忍,但弟弟的死和父母名声受损她才受不了了呢。
高怀德确实厉害,勇猛非常,传说高宠就是他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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