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悠长的走廊,灯光不算明亮,地上铺的是与走廊长宽略有差异的灰色地毯,地毯上的条纹纵横交错,分割出数不清的方格,章之之踩在其中一个方格内,易千择踩在交错的线上。
宽大的外套被易千择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章之之只是轻轻一拽,外套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落下来,层层叠叠堆在她手上。
这个意外是两个人都没预料到的,章之之的视线缓慢落到堆在自己右手上的墨绿色外套上,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距她一步之遥的易千择轻轻笑了下,回过头来,俯身握住她的肩,墨色双眸紧盯着她,良久,落下一句安抚的话来。
“之之,先去洗个澡清醒一下,我慢慢听你说。“
“好。”
章之之先一步回房,鞋一脱,毫无形象地仰倒在床,着天花板思绪空空地发着呆,只是发呆,什么也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想起来还有洗澡这回事儿,一个激灵直直坐起来,覆在小肚子上的墨绿色外套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到膝盖,她这才想起来,刚刚忘记还外套了。
不急,反正他一会儿也是要过来的。
章之之拿上浴袍,往狭小的洗手间走去。
酒店虽小,好歹标配的独立卫浴还是有的,就是窄了点,容易让人高马大的住客觉得压抑。
站在花洒下,激昂冰凉的水流从头顶直直坠下,砸在头上、身上、脸上,难受,但是容易让人清醒。
易千择的白色衬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严丝合缝,水流顺着贴肉的地方流淌而下,滑过合身的黑色西装裤,最终沿着脚踝流向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他仰头闭着眼,任由花洒喷下,修长的手指插在发间,身侧的半身镜落了一片水珠,依稀能见里面高大的人影,散发出一种凛然的美感。
易千择想的很多,关于直播的事,关于神父的事,关于章之之的事,还有关于以前和未来的事。
作为易先生和许女士唯一的儿子,作为易家小辈里最有潜力最备受重的继承人候选之一,易千择从小就跟几个堂兄弟被几个爷爷放在一起当成未来家主培养,家族的生产经营,小辈们的明争暗斗,还有商战场上的兵荒马乱,但凡有,几个爷爷绝不会让他们躲过去。
易千择没有好这种东西,但凡喜欢上什么东西,几个爷爷总能摧毁。
后来协助易先生当上掌权人之后,易千择就轻松了。
易先生掌权后,许女士问他,“小泽,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许女士问这句话的时候,电视里正放着某个小童星摔了个屁股蹲灰头土脸哇哇大哭的画面,周围的人或笑或骂或心疼,一个个表情夸张得过分。
易千择说“我想当演员。”
于是二十岁的某一天,不老不鲜的易千择在娱乐圈横空出世,以恐怖的速度在未来几年内霸占娱乐圈艺人各大榜单榜首,粉丝过亿。
后来几个爷爷问过他,问他是不是喜欢拍戏,易千择很诚实地回答了“是”。
“你喜欢个屁我们还不知道你”几个爷爷对此嗤之以鼻,“你这臭小子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偏偏天赋高得很,哄得那些粉丝小姑娘以为你是真的努力真的热演戏,演得倒挺像”
闻言,易千择冷漠走人。
他是在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凌晨时分遇见章之之的,凌晨两点。
他那时候在外县拍夜戏,夜戏结束,打发了小肖后自己一个人回酒店,酒店离当天拍戏的场地很近,只是要经过一段两三百米的隧道,车在下面走,人从上面过。
小县城的硬件设施条件没有那么好,用的路灯还是比较旧的挂灯泡的那种,不亮,刚好能清路。
易千择经过路灯,在路灯下捡到了穿着脏兮兮碎花裙的脏兮兮的章之之,像只流浪猫,眼里透着对家的渴望和对生人的抵触。
两根火腿肠,易千择就把流浪猫哄回了家。
流浪猫养着养着,慢慢变成了会撒娇会亮爪子的漂亮小姑娘。
易千择知道她叫章之之,是个娱乐圈小透明,曾经在林瀚的剧组演过死尸,仅此而已。
她没有谈及她的过去,易千择也没有探人隐私的欲望,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说了,他安心当个好听众就好,易千择一直是这么想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再复杂也不会比他复杂,易千择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想了,凡是扯上神父,再清的水也会被搅混。
流浪猫是他先捡到的,就算神父把耶稣请来也没用。
章之之站在浴室花洒下,即使是夏季,到了夜里还是会凉,凉水喷洒而下,激得她一阵阵发抖,抖着抖着,居然抖出些热量来。
她需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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