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27章 赌博成性新明辍学又入狱护弟饮恨新鸿赔钱又赔人（第1页）

母亲念叨的明娃子新明，正在度过他雄州市监狱里的最后一个春节，还有不到半个月他就刑满释放出来了。大年三十的晚上，监狱里也专门安排了饺子。可新明是南方人，不喜欢饺子，只想吃母亲团的汤圆，这是他在里面的第五个年头了，他厌倦了这饺子，不过一想到明年春节就可以回家过年，就可以吃上母亲团的汤圆，他还是有些兴奋！

新明从小就是家里最调皮捣蛋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一个，然而自从他在通达地区医院做了开颅手术，母亲用浸菜水和浸萝卜奇迹般地给他退了烧捡了一条命回来后，就只挨骂没挨过打了。母亲百般呵护，有好多次棍棒举得高高的又有些心疼有些无奈地放了下来，她在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安慰后总是一声叹息：哎，算了吧，再将就他一回，毕竟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将就新明的不仅仅只有新初母亲一个，就连他去幺爸家舀水，婆婆也再也没有用木拐杖打过他，隔壁最吝啬的大爷爷凶巴巴的大婆婆有啥好吃的都要叫他过去一起吃，哥哥姐姐对他更是爱护有加，生怕他再有个什么闪失旧病复。慢慢地，新明成了一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别人不敢说、母亲舍不得打的“少幺包儿”。“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何况新明还大病过一场呢？！

王家湾村是出了名的柑桔产销地，又数新初这个队最多，特别是对面王家寨山坡上的脐橙又红又大又甜，在三江镇最卖得起钱，早些年角一斤，后到七八角，最高卖到一块二。柑子每年在冬月底采摘回家后，先用防腐药水浸泡，再用又薄又软的小塑料袋一个一个装好，在屋里最里端或床下面，用砖砌成一个方形的坑，最后一层河沙一层柑子堆码好，等到第二年四五月份天气热了卖个好价钱。少的一家可以收入百块，多的七八百块，最高的可达一千块以上，是当地人的主要经济来源，农药化肥学费打杂钱主要就靠它。有的还积攒起来修了新房子，后来也有人拿来补缴农税提留款。因为出柑桔，原来掉角的河东乡早在八十年代就开通了到通达地区的客车。

柑子树长在对面的王家寨上，路远坡陡，挑粪施肥特别困难不说，防偷窃是最大的难题。每年冬天柑子成熟季节，家家户户都要在各自的柑子地里搭个草棚，白天时不时去打一逛，晚上背床棉被去守。晚上守柑子的都是男人，王道渠不在家，幺爸王道庄家的柑子在寨下，自己的都守不过来。二爸王道顺家的柑子地与新初母亲家的倒是紧挨着的，但他要帮到守二妈胡小蝉也坚决不会同意，说被人偷了该背时。新初母亲和大姐新鸿都是女人家，绝对不能晚上睡到寨上的。起先就是新初去守，后来新初读到初中，力气也大了，常回家挑水挑粪忙房屋周边自留地里种的南瓜、豇豆、菜瓜、黄瓜、苦瓜、茄子等，他还学会了在柑桔树上选好的枝条包罐儿嫁接，在自留地的边边角角栽上柑子树，自己负责施肥洒药剪枝。这些都是他放学或周末节假日做，够他忙活的了，到寨上守柑子的就成了渐渐长大读到四五年级的新明身上。

晚上守柑子的男人们闲着无聊，就打“川叶子牌”，先是打牌输了“巴胡子”，后来也一毛两毛搞点输赢，王道渠当年在三江镇时还没有麻将，主要也是打这个搞赌博。大人们打牌有时差人，就找新明“斗脚脚”，天资聪明的明娃子学这些是一学就会，没过多久反倒赢了些零花钱。新初母亲有次叫明娃子去村上称盐打煤油，一时摸不出钱，新明从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把毛毛钱说：“妈妈，我身上有钱。”

母亲惊讶地问：“你一个细娃儿身上哪儿来的钱？”

新明笑着说：“我又不是偷的，是晚上守柑子时跟大人们打‘川叶子’赢的。”

母亲说了一句：“今后少打牌，莫去跟你老汉儿学。”

新明见母亲也没说别的，打牌的次数更多了，胆子也更大，甚至放学后，约上几个稍大的同学也打起来，还把柑子偷偷装在书包里拿到乡上卖给收柑子的老板，卖的钱除了买些零食，主要用于打牌。

新明上初一那年，母亲在河东乡卖了一背柑子给老板后正要往回走，就听见新明的班主任喊道：“王姐，新明怎么就不来读书了呢，这娃儿成绩还可以，就是人有点调皮，只要把学习坏习惯纠正过来，考个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母亲听了大吃一惊，就说：“新明他天天都在上学呢！”

经与班主任一番分析，才知道新明肯定是出了问题，回家去一问，才知道新明拿到那十二块钱的报名费后，压根儿就没去学校报名，而是与同学约起在乡上的小茶馆打起了麻将，直到学费输完。学费钱输完了，名是报不到的，新明也不敢跟母亲说实话，白天照样背着书包去上学，晚上背着棉被去守柑子，不过也就是走走过场，做个样子。

母亲弄明了真相，又气又恨，顺手拿起一根又粗又长的篾块，把新明一顿痛打。又专门去了一趟三江镇，把新初叫回来，请懂事的大儿子对新明进行教育。新初也是一个未成年，他知道怎么教育？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一个字，“打”；如果还有一个字，那就是“骂”！结果恨铁不成钢的新初对弟弟是又打又骂，看得母亲劝也不是拉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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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新初就与母亲商量说：“妈妈您一天活路多，弟弟也管不过来，明娃子也大半学期没上课了，估计继续在乡上读书效果不好，不如先到二姐学校去读到起，拖得走就拖，拖不走明年下年降个级重新读个一年级。二姐在教书，也好把他管得到。”

母亲听新初说得在理，也就答应了，流着眼泪说：“明娃子，你一定要争气，向你哥哥学习，千万不能走你爸的老路。”说完又心疼地把新明拉过来，烧了盐水给他洗竹篾块留下的伤口。

新明到了二姐学校，先是规规矩矩地坐了几天。由于前面的课也没听过，后面的课也就听不大懂，尤其是数理化，简直就是“坐飞机”，用他的话来说，听了当不听，不如不去听，没过多久，又偷偷地溜到学校附近乡政府旁边的茶馆继续打起了麻将。新雁现后，骂了几回，作用不是很大，心想：反正这一年就让他混过去，明年下半年再从初一读起走吧。

到了第二年下半学期，新明又开始了他的又一个初中一年级生涯。他决定痛改前非，努力学习，争取像大哥一样读高中考大学。可没过多久，上学过路上下都听到学校老师家的麻将声；到了乡上，看到的也是一个麻将馆接着一个麻将馆。新明的心渐渐地又飘了，手又痒了，先是放学后偷偷到隐蔽的小茶馆过过瘾，后来到了周末就跟二姐撒谎说回家看妈妈实则又跑去坐茶馆打麻将，再后来就是继续逃课不上学了。

当无可奈何的新雁把弟弟送回母亲那里哭诉明娃子是如何地不争气时，母亲是又急又气，又打又骂，结果换来的是新明那句让她伤心透顶绝望至极的话：“妈妈，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想上学了。书我是读不进去的，我十七岁了，我想去姐夫工地上打工。”

新雁瞪了他一眼说：“工地上都是浇混凝土、抬水泥板，你去做得了啥子？”

母亲看着新明，想他也是读不出个名堂来，就说：“新雁，算了，就让他去庆元那儿，先守个工地也行，等他明后年大些了，就让那个充军的去抬水泥板，那个时候他就晓得‘锅儿是铁倒的’了。”

新明到了宕渠城二姐夫的工地，也没有规矩十天半月，工地上的活还没弄懂，“诈金花”这门手艺却学到了家，不久就成了南门河边出了名的“金花道人”。后来就有各路高手找上门来，要与新明一决高下。强中自有强中手，没过多久，这个被“金花道人”这个名声包裹住的新明，连栽跟斗，不但吐出了前面赢的钱，还赔了老本，欠了外债。要账上门，还钱无路，新明被逼上绝境，就打起了工地上那一堆钢筋的主意。自己一沓一沓地偷出去，卖给了河那边工地，钱是得了一些，可钢筋缺口也越来越大。自以为自己多聪明的新明跟施工的二姐夫报案，说是工地钢筋被盗。吴庆元一听，这还了得，立马向派出报案。当天晚上，吴庆元就接到派出所通知，新明正在“金花”桌上被当场带走，原因只有一个：他是那个监守自盗的报案人。

吴庆元也是又恨又气又急，他幸好认识县公安局局长熊大奎的女儿熊婷，又是请客又是送礼又是保证：“熊局长您把新明放了，我们也不追究，就当我们没有报案。”

熊大奎说道：“这个案又不是你想报就报，我想撤就撤，就算酌情处理，不处理人，也得少罚点款，也算是拿钱买个教训。”

结果报案的吴庆元帮妻弟交了五百块钱的罚款，把新明领了回来。新明人是回来了，但工地却是不能再待下去，又回到了老家，成天穿梭河西乡和三江镇，哪儿当场那儿就有他，这个出了名的“金花道人”又混出了个外号“麻将王子”。

正在三江中学读高中毕业班的新初寒假回家，现新明已经走到这一步，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新初也是无奈何地说道：“你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出路，反正春节也要到了，过完年你到大姐那边去打工，就是先找不到活儿也可以帮大姐大姐夫做点事。”

新明大年十五一过，就约上了本村同样辍学在家的初中同学王运去了冀中省大姐家。两个人一没文凭二没手艺，新鸿跟人好说歹说进了建筑工地打起了小工，干起了搬砖挑土抬水泥的重体力活儿，从白天干到晚上，累得筋疲力尽，再也没有精力去打麻将“炸金花”了，这样安生本分地过了大半年时间。

这天干完活儿，王运一个人在马路上瞎溜达，就看到收粮的小卡车停靠在路边，车窗半开着，小老板正坐在驾驶台打瞌睡。好奇的王运上前要看个仔细，结果就看到了小老板胸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心想这个装了不少钱，伸手过去小心抓起来就跑。结果惊醒的小老板一路追了过来，正好被新明看到，一伸脚挡住摔在坎下晕死过去。

两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路飞奔，开着拖拉机正往家赶的郭金城把两人带回了家。郭金城见两人神色慌张，抱了一大包钱，问明原因，也不知如何是好。新明说反正那人也认不到我们，先把钱藏起来看看风声再说。郭金城也没细想，就把钱藏在炕底下，说：“我先跟你们保管到起，今后你们要用来拿。”

当天晚上，三人还没睡着，警察就沿着两人脚印和车辙寻上门来，抓了个正着。

新明想到王运是自己带过来的，出了这事儿也不好跟他父母交待，就主动承认是主犯，王运就成了从犯。郭金城也是冤里冤枉地受了牵连，被认定为从犯。在新初考上大学检查出“小三阳”休学不到半年，法院最终以抢劫论罪，新明被判了六年进了监狱，后因在监狱里认罪伏法、表现良好，减刑一年半，只待了四年半便提前释放回家，这大概算是给他补上没有好好读书这一课吧。王运和郭金城也因同伙抢劫各判四年，两人也分别减刑一年。

最可怜的是大姐新鸿，为了弟弟妹妹读书自己辍学在家，帮助母亲辛苦干活，好不容易出来打工嫁了人，第一个丈夫却不明不白地死了，第二个丈夫又不明不白地被判了刑，第一个女儿在娘家溺水夭折，一个女儿又放在娘家让人牵肠挂肚。好在现在的丈夫老实本分，对自己也是死心塌地的好，公公婆婆看在孙子的名下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有所改变，再也不吵着、闹着要郭金城跟自己离婚，自己也终于可以过上虽然苦累却也安稳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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