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归看见了,脸色骤变。纳兰枚仍旧不闻不问不抬头。
元睢慢慢地笑了,他说:“这样东西,我送到阿赆手上,还不够一天呢。”
金瓯遭劫而伤缺,对于国家而言,是极为不祥的兆象。
用手指去抚摸它的边缘,指腹很快蹭上一抹黑灰,元睢的口气显得无限眷恋,“从前我在山上便想着,子修勇力过人,子息临机善断,阿赆足智多谋,将来我若继承君位,定要以你们三人为股肱,为腹心,为爪牙,共相辅佐太平之业……”
不等另外两个回答,他又自嘲般说道,“却未料到,阿赆遽尔溘逝,徒留我们几个,也一日少似一日了。”
项知归顿住了口,一时间不再辩驳;纳兰枚也自书里扬起下颌,目光沉沉地扫了过来。
死一般的沉甸的静默,横亘在三人之间。
昔有冯赆,天纵才华,可惜横来一把大火,使他秀而未实,中道夭折。
两年前的火事后,师尊携众翻检木屋遗骸,果不其然找出一具炭状尸骨,三人历此变故,心中巨恸,临离开夷吾山那会儿,他们相对无言,只道了一声再会,便各自分头而去。
原本还伤怀着,此后一别,不知是否还能与之山南海北、高谈阔论了。
回归上都,父皇做主设宴,引领着他交往朝中新贵,期望能把久别权力中心的嫡长子托举上一个高不可攀的位置,谁知道那一众公子王孙当中,赫然就有着归石和枚琛——不,应该是将门项知归,相门纳兰枚。
大家见了面,若有所思,若有所感,彼此间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相惜之情。
项知归乃开国之初蜀中名将项氏的嫡派子孙,他一心要建功扬名,得知未来主公是素有贤名的兄长时,更是大喜过望,俯甘为驱策。
纳兰枚祖上为赫赫有名的五世相国,后觉奉氏渐衰,遂尔离世避祸,虽作了富贵闲人,但笃学修行,不坠门风。他无意参议政事,对外自称太子幕宾,实际上安静淡泊与世无逆。
冥冥中,仿佛真是上天注定,哪怕有显耀的位份加于其身,他们依然是年少相知的兄弟,同道而行,从未有异。
惟有阿赆,一直是他们的痛处。
年少以为最远不过夷吾山,而今方知最远其实是生死。
阿赆猝然离去,他们三个被抛在原地,只剩下隐隐青山,迢迢绿水。
两年来每每相聚,大则商酌国政,小则品茶闲聊,依靠着宫中的镇静,都非常默契地对冯赆避而不谈,哪怕轻轻一触碰,也像烫着一样忙不迭丢开了。
现下元睢重提这段往事,项知归和纳兰枚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哀戚。
久久,项知归走到窗口,望着那一片延袤出去的殿宇阴影,为冷风一吹,越疑心刚才是不是有些急躁失当了。
记忆中横过了两年前那一夜的场景,无数竹叶卷进火风里碎成蝴蝶,灿灿地燃烧,旋转而且升腾,灰飞烟灭再无觅处……
他眉眼敛起,陷入了短暂的恍惚,半晌,喃喃自语:“若是阿赆长了两岁,不知会怎样看待这一场兵灾?”
纳兰枚闭上眼睛,两手相叠,指甲掐进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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