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31章（第1页）

……可就算不愿意多下功夫，他至少也为了龙溟伪装出一副温和可亲的长辈模样。

这样的想法带着不应该出现在夜叉国大长老魔翳身上的酸楚和妒忌，如同野草般在他的心底疯长。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魔熙爱重的龙溟对他生出间隙，又或者是对他生出如同自己一般糟糕的念想时候，那双似乎天生就写满了倨傲的琥珀色眼眸，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收拢在袖子里的手指骤然收紧，魔翳闭了闭眼睛，喉结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下，像是要借着这样的动作来平复那极其诱、惑的念头。

“……殿下，我曾教导过你，为王者可以不必拥有强大的武力，却必定要熟知人心。我也曾教导过你，魔界诸国之争，无谓礼让，强者为尊。”

他停顿了下，目光落在了已经自动切换到求学模式的龙溟身上，那是夜叉国未来的王，是他所效忠的对象，是他姐姐的儿子，是他的外甥……是，魔熙最疼爱的外甥，唯一会为了他融化那与生俱来的倨傲的外甥。

之前极力的克制忽然就是消失不见，就像一个笑话。

“……那么，殿下可曾想过，究竟什么样的人算是强者？而那为人溢美的强横，于真正的强者来说，究竟是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立身之本，还是……将他推离亲友，孑然而立的罪魁祸首？”

龙溟陷入了沉思，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左手抱着右手手肘，右手曲起食指抵在嘴唇上，眉头微微皱起，额前的碎发未有完全束起，紫黑色的几缕就搭在了额头。

魔翳满意地看到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神色有一瞬间的游离，表情也从专注的思考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好联想吧，我聪明的殿下。

——好好想想，魔熙的强大，究竟是值得你为之骄傲的与有荣焉，还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成横在你与他之间的沟壑。

——好好想想，你需要的，喜欢的，想要的，究竟是这个不会撒娇不会示弱连温柔的微笑都那么吝啬给予的神化了一般的强者，还是一个会对你微笑会为了你的一点进步不吝表扬会不小心摔倒会觉得羞恼的鲜活的生动的小舅。

作者有话要说：

龙溟，坚持住！

表示哥哥你真心在暗黑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啊

惊醒的美梦

龙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敛去了种种繁复的情绪，只剩下一片坦然。

“诚如舅舅所言，为君者可不必武力强横，却必定是为一方强者，由此。龙溟以为，所谓强者，亦无需拘泥于修为或是心智。”

不愧是在魔熙的养育下还能茁壮成长的好少年，龙溟并没有被魔翳充满诱导的言语迷惑，尚且年轻的少年站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中，却比站在阳光下的魔翳要显得更加明朗。

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信却并不张扬的微笑，似乎只在这一个瞬间便又成长了许多，以往被填鸭式教导的那些为君之道处世之法，终于从单薄的文字和言语向着融入骨血的本能转变，那尚且稚嫩的身影已经隐约可以窥见日后运筹帷幄的王者风姿。

“诚于心，极于情，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民，如是而已。”

“……”

魔翳有些意外，龙溟这样出乎意料的回答似乎稍稍将他心里翻腾的恶意压下去些许，总算又能够以着往日那一心为国严谨自持的大长老的角度去思考。

似是被龙溟话语中的铿锵所感染，魔翳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并不那么明显的笑容。他收手于袖，对着方才及到自己胸口的外甥略略弯腰一礼，俨然是一名臣子面对优秀又有责任感的储君时候的恭敬和自豪。

“殿下得出此言，乃夜叉之幸。”

直起身，魔翳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究竟是为夜叉下任储君如此有觉悟而欣喜，还是为自己言语中设下的陷阱被龙溟如此轻巧地躲过而遗憾。

夜叉国，那是爹娘留下的责任，是从小被灌输的忠诚，是将曾经试图亲近自己的弟弟推开后仅剩的寄托，与其说魔翳关注看重的是这个国家，倒不如说他是紧紧抱着那些难以剥离的回忆与情感。

可无论如何，他的心神已经被整个夜叉占据了大半，那剩下的一点，魔熙以绝对的霸道几乎侵占完毕，以至于其余的人，包括魔梓与龙溟，也不过是夜叉国的附属。

或许……他不愧于魔熙流着同样的血脉，纵然从未如同弟弟那样坦然地展露自己高高在上的倨傲，心底的凉薄亦是未曾比他少上半分。

“不过作为舅舅，我尚有一言。”

“舅舅请讲。”

龙溟点了点头，表情端的是一派郑重其事。

魔翳深深地凝视着龙溟的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有着魔力一般，强迫着龙溟不得不与他对视，即便是心底莫名生出些不安和抗拒，甚至还带着些古怪的心虚感，也无法移开视线。

“若你果真如此所想，并笃践此行，那么日后只怕还需少于魔熙往来亲近，他所行之道，与你我不同，更有甚者，只怕是……与夜叉，亦是不同。”

魔翳率先移开了视线，也不去看龙溟的表情，目光迅速地从紧闭的门扉上划过。

他对着龙溟一礼，返身走出院子。

“我言尽于此，还望、殿下莫忘今日之言。”

看着魔翳的身影远去，龙溟唇角向上扯了扯，像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那僵硬的弧度很快就撇了下来，他紧紧抿起唇角，几乎要将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眉目间却是无悲无喜，神情淡淡，平添了几分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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