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四下里一片黑茫茫。
军棍在佐雅泽粗重的呼吸声中颇有节奏地起落,伴随着刑监的报数:“……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四十杖打完,士兵松开了手,佐雅泽哪还有动弹的可能?他浑身瘫软几近晕厥,身下的木床,连同相邻的地面,全溅上鲜红的血。
围观的众人四散去,高唐蹲下身,拨开佐雅泽被汗水粘在眼睑上的落:“圣上还说,等杖罚结束,要你上个谢罪折。”
佐雅泽舌尖苦,伏在木床上气若游丝:“信……”他太痛了,受刑过程中攫不住弟弟的来信,信掉下地,沾染了猩红色,“摇光……写了什么……”
摇光是佐雅云的小字。
高唐捡起信,本有些犹豫,在目视佐雅泽被剧痛折磨得变形的五官后,终于依命展开了信纸:“请恕标下僭越。”
信上只有一行字。
高唐念给佐雅泽听。
“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天上星辰依旧远。
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尤其狂风大作,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一旦风力增强到足以移动沙丘,黄沙恐将变成巨型的覆舟,把他们全部活埋!
罗黛呸了一口,吐出风刮进嘴里的沙粒,下马立稳脚跟,避开风头。
“琉军听令!丢弃身上所有重物,张大双臂,向地面平卧或俯趴下去!”她对大家喊话。
这个法子是阿莱教她的,他具备一些沙漠生存的经验,知道人陷入流沙当中,最忌讳的就是剧烈挣扎,起到反效果,使黄沙搅动成浆,变得愈稠密紧实,竟至于直接夹断人体。
唯有扩大躯体和流沙接触的面积,才能有效阻止下陷的趋势。当沙面从流动转为静止,落难之人可以先试着小幅度抖动四肢,令周围的沙子松软下来。
阿莱和少数几人侥幸未踏入流沙,便举着长枪,递给受困的同伴抓住,小心地拉他们出来。
若是有人陷得过深,半截身子都埋进去了,他就解下腰带打结串起,一头系在人的小臂上,一头系在马的缰绳上,凭借马的拉力,拔萝卜似的拽着人起身。
一无所有的琉人们在荒漠深处求生,罗黛一边控制马匹不要乱动乱跑,一边鼓励大家保持耐心自救。
她只想快些帮助车队成功脱困,集体回撤去相对安全的沙丘那儿,甚至顾不上担忧沙匪会不会追来。
天亮得很慢,但黑暗总归是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狼吼似的黄风势态渐弱,席卷上半空的沙石纷扬落回地上,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尚未落定的沙尘犹如一重厚厚的帷幕,悬在濒死的琉人与虚假的古城之间。
帷幕的背面,依稀可见人影幢幢,沙轻马蹄疾。
肺部失火一般灼热,脸上也像刀子在割,铠甲被冻得又冷又重,沉甸甸地摁着罗黛往地上跪。饶是她有一颗经得起摔打的强心脏,也教一次次的磨难消耗得快没了斗志。
她闭上双眼,拒绝沉溺于眼前的蜃景。
“殿下……”
耳畔风的呼啸声倏忽来去,夹杂一声含混而飘渺的呼唤。
她下意识用头抵在马的颈侧,汲取着动物身上的温暖,懒懒地不愿回应。
“殿下……”
谁在唤她?穿透风沙送到她耳边,她强迫自己睁开眼:阿莱正组织幸存者匐身做游泳状,缓慢地越过流沙区爬到硬地上去。
每个人都在专注做事,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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