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卖身,但学子为奴求荣,亦为人不耻。
运军众人一时默然,唯邬瑾一派自然,喝过姜汤,烘干衣裳,又借了一盏油灯,去前院取廊下的行李,找到一间无人住、四面渗水的屋子住进去。
床上堆着一坨被褥,潮的黏手,倒不如不盖。
他叠好被褥,扫干净床上灰尘,先将一张竹纸摊开在床上。
随后他接水研墨,跪坐在地,提笔写道:“元章二十二年十月初一,大雨,住济州禾山县馆驿。
驿大、屋广、顶漏、瓦残,与漕队抢铺油布,可免秋粮腐坏,一碗姜汤,亦能驱散晚秋初冬之寒。”
刚搁笔,王景华在隔壁打了个喷嚏,随后骂骂咧咧出去解手,一边开门一边骂小厮:“榆木脑袋,不知道提个马桶进来,还要我出去撒尿。”
他哆哆嗦嗦路过邬瑾门外,又往后退一步,伸进脑袋来:“邬大才子真忙。”
随后他啧啧两声:“我就不亲自去和莫姑娘打招呼了,明天你替我问个好。”
他心胸本就不宽阔,此次自己连个解副都不是,越发的狭窄成了针眼。
“可以。”邬瑾起身收了日录。
他见王景华只把一个脑袋伸进来,瞪着绿豆眼,嘴一张一合,显出黑洞洞一个大喉咙,直通肚肠,想起程廷给他取的外号,忍俊不禁,连忙抬手掩嘴咳嗽一声:“王少爷快去解手吧,不然又该下雨了。”
王景华冻的缩头缩脑,一溜烟走了,边走边埋怨他爹王运生不知变通,非得让他跟着漕队走。
他倒是没想到不跟着漕队,他很有可能走丢。
邬瑾关上房门——房门完好,只是嵌不进门框里,张着一丝缝隙,呜呜往里透风。
他只得拿一床被褥来堵住门缝,和衣而卧,睡了一夜。
翌日,邬瑾鸡鸣而起,在屋里狠狠活动开手脚,直到浑身都暖和起来,才收拾好屋子,站在床前,摸黑背了《南齐书》中的一卷天文志。
背完后,他出去迅速洗漱吃饭——学子赶考,跟着运送秋粮的漕队一起走,沿途住入馆驿,吃也和漕队一起。
厨房里备了稀饭和咸菜丝,他吃了两碗,向烧火的侯吏问明白去禾山县城的路,还没出门,王景华又出来解手。
“邬瑾,站住,你干什么去?”
邬瑾边走边道:“去县城。”
“等等!”王景华双眼一亮,也不尿急了,掏拿一个小银子出来,追上去给邬瑾,“给我带一桌席面回来,我就不亲自去了。”
“带不了。”邬瑾袖着手下石阶。
“哎哎哎……”王景华脚下一滑,险些摔个狗吃屎,两手牢牢拽住邬瑾才没有倒下,“不用席面,带点荤的!”
邬瑾这才点头,收下银子,和自己带的一百文放在一起,一步下了两个台阶,王景华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踪影。
邬瑾着急。
馆驿离县城还有两三里路,他迈开长腿,连走带跑,不到半个时辰进了县城。
禾山县因为闹匪贼,和佳县一样人烟稀少,街道上零零星星开着铺子和小脚店,小贩挑着担子吆喝饼、辣汤、包子,比宽州城里卖的要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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