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娘说话的时候,外头天才刚蒙蒙亮。
院子里三人已经开始忙起来了。
高氏脚边放着两个桶,一个装黄一个装水,罗德金一推石磨她就往里加,罗美娘则是拿了个盆子,坐在屋檐下正在掰玉米粒。
这段时间三人都忙得很了,也是今日才有空说起这个话题。
灶下还在熬着一锅杂粮粥,趁着早饭没做好,三人都争分夺秒地干活。
他们这个反应,罗美娘也不意外,她是想回去一趟的。村里毕竟太偏,这两个月罗美娘都找不到能帮着捎口信回去的人,心里早就想着这事了。
罗德金刚才猛一听这话,确实有些懵。
买卖越做越红火,挣钱这种事是有魔力的,前些日子罗德金把存着的铜板那去兑银子,换回了五个银馃子,高氏每晚睡前都要点一回,就昨夜还跟他说,想着什么时候能凑个六六大顺。
只是,家也不能不回。
他纠结了下,就道“是得回去一趟,咱们家那二十多亩地,去年包给村里张民叔做,爹秋收之后就说收成不如别家好,开年想换个佃户。”
高氏插话道“美娘你就别回了吧,你们家的地都托给张大郎,家里又有你婆婆着,应该没什么事。”
“妹夫在这里,你在县里比回村好。你脑子也比我们好使,这么低的铺租就这一年呢,咱们能挣多少是多少,等明年升了租金,每个月不知道能挣多少。”
高氏是可惜银子,这会儿一时糊涂,还道,“你说当初我堂叔怎么不骗我多签几年”
说话的功夫,罗美娘已经把手边的玉米全掰完了,木盆里满是金灿灿黄通通的,掰好的棒子则放在簸箕里,打算当柴火用。
她听着嫂子的话有些无语,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去年分家时已经在衙门那里过了契,估计衙门过几日就得要通知人过去服徭役,要交钱代役也得回去说一声。”
都说夏税秋粮,这年头有许多苛捐杂税,每年没土地的人家夏秋得交户税丁银,有地的还得多交一样土地税。
除此之外还得服徭役,这是苦活累活,干活没钱还要自带口粮,但凡出得起钱的人家都是罚钱代役。
一般春耕前衙门就会下发通知到村里,她和张玉寒早就商量好要交钱,也得回去说一声。
小姑子说的这些事,在罗家都是男人张罗,高氏一时间就没想到。
此时已经罗德金停下来了,石磨不动,高氏索性蹲下来拿起旁边的的布袋子过滤桶里渣,想了想,说她也想回。
原先罗美娘没提起的时候不觉得,可方才她想到闺女,一下就想得不行了。
这样想着,就觉得县里的院子虽然住着舒服,可没有父母闺女在身边,心里就像风筝似的飘飘浮浮总不能安定,县里的繁华也似失去魔力一般。
既然达成共识,后头的事就容易多了。
高氏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回”一想店里的生意,迟疑下,还是道“要不,咱们轮着回也别休息太多日子了。”
“回趟村一来一去总得花上两日,在家里再呆一日,正好三日。”罗美娘素来是个周全人,说话间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
“我和嫂子都是妇孺,单个上路还是结伴都容易出事,还是得有个男人在身边才行。以后也不能这样没日没夜地做下去,每个月总得休息两三日。”
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人就跟绳子一样,绷太紧就容易断。便是为日后着想,也不能这么累着。
也没等张玉寒旬休回来,她换了一身衣裳,就拿着前几日烤好的肉脯去了趟聂家。
既挣了钱,罗美娘在吃喝住行上就不会省着,她前日刚扯了新布做了身新衣裳,夜里还抽空在上头绣了嫣红的碎花,穿在身上极显身段。
原本罗美娘也不想穿得这么出挑,县里治安虽说不错,可出门还是低调些好。可前头听张玉寒说了些聂娘子叫他张二的事,她就知道不能穿得太寒酸。
先敬罗衣后敬人,哪里都是如此。她还把张玉寒送的口红拿出来用了一下,她原就长得不错,略微妆扮后眉目更加好。
没出她的意料,这一趟没见着聂先生,先见到了聂娘子。
聂家是一个三进小院,在罗美娘上辈子瞧过的四合院里并不算最气派的,一路跟着丫鬟走进来,罗美娘只是感叹了下有钱有地位确实好,就连住的屋子都要多几间,就没了。
聂家院子既没有假山池塘,也没有小桥流水,距离让她大吃一惊的程度还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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