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199章 双游记（第2页）

路上，宝钗同薛姨妈一车坐着，凤姐带着宝玉另坐一车，迎春探春惜春同车。薛姨妈拢了拢宝钗的头，低了声道：“要还在南边呆着，常日里饮宴，哪里见得着这样身份的人？这也是你姨妈一力劝我来京的一个缘故。”宝钗点点头，薛姨妈又道：“方才有几家太太都问起你，有几个都问到你舅母跟前去了。你舅母方才特把我拉到一边这事儿来，直夸你。”宝钗笑道：“不过是舅母疼我们罢了。”薛姨妈笑道：“你这话也只对了一半，要你舅母可不是随口肯夸饶性子。”了又起几件陈年旧事来，宝钗便在一旁细细听着。

到了府里，薛姨妈便对凤姐道：“今儿这一也实在乏了，你替我同太太一声，就今日不过去了，明再见吧。”凤姐自应了，又带着宝玉几个往王夫人处去。

回到梨香院，薛蟠从王家回来又被一群贾家子弟叫去了，薛姨妈问过两句，正这日家里的事，外头一婆子忙忙来了。同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道：“太太，是宝二爷被烫了脸了。”

薛姨妈同宝钗皆都一惊，忙让把那婆子叫进来细问。才知道原来是贾环使坏，将一盏热烫油灯泼翻在宝玉脸上，烫出了一溜燎泡，好在没伤着眼睛。

薛姨妈不由生气道：“我早了，那娘儿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日里就不消停。果然！”又着急，“这儿热起来了，伤了碰了不容易好，偏又是在脸上。唉，明儿叫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宝钗问：“宝二爷这会子在哪儿呢？”

那婆子道：“方才已回园子里去了。”

宝钗便劝薛姨妈道：“妈也不需太过忧心，这会子都回园子里去了，想来没有大碍。”

薛姨妈想想也有理，便道：“那你回园子时顺路过去瞧瞧吧。”又让同贵去取了上好的烫伤药来，另使人拿了钱打赏那婆子。

宝钗依言，进了园子先往怡红院去。见宝玉半张脸上都涂了药，又问了袭人，叮嘱些宜忌，想起一件事来才问道：“怎么没见林妹妹？”袭人眼睛还红着，听了这话回道：“林姑娘今日一早家去了，明日也不一定得回来呢。”宝钗点点头道：“她素性喜洁，不见着倒也好。”宝玉闻言正合己心，道：“幸好妹妹家去了，她哪里见得了这些。”袭人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二爷只管想着些没用的！”宝钗闻言笑而不语。宝玉却道：“都已烫伤了，可还怎么样呢？”宝钗才道：“我也拿了些烫火膏来，备着用吧。”略坐了一会儿，倒见四五拨人送东西来。

第二日，到底瞒不过贾母去，虽一力将贾环的事儿掩住，还是了好一场火。

林黛玉自是全不知情，招待完客人也不早了，索性在家又待了一日。哪想到回了贾府，却宝玉被烫伤了，这才急匆匆去怡红院瞧他。隔了一日，早先的燎泡都收紧了，变成一块块油棕色的斑点。宝玉不肯让黛玉细瞧，黛玉气道：“这是做什么，我还会嫌你不成！”宝玉听了这话，心里熨帖，嘴上却仍是道：“待好了妹妹再瞧，如今可难看得紧。”辛嬷嬷早让人取了东西来，交给袭壤：“这是凉玉膏，拿七年陈的貉子油配了药材炼的。治烫伤最好，涂上略有些清凉，镇痛止痒，还不留疤痕。”袭人自千恩万谢地收晾：“正着急这个，如今那水泡收起来就有些痒，就怕他伸手挠去，又不能总盯着。”

黛玉同宝玉正不依不饶间，有丫头来报：“老太太让宝二爷过去呢，宝二爷的干娘马道婆来了。”黛玉心知是宝玉这遭出事，贾母要让人看看吉凶好定福消灾的意思，便也催他快去。

这里刚走，外头又来一婆子，却是王夫人来寻宝玉，道是水月庵主持过来了，也让宝玉过去。麝月赶紧回话，道是已去老太太那里了。一头又吩咐丫头往上房去告诉宝玉一声。

黛玉见着稀奇，一路往回走时便笑道：“这怎么庵堂里人都扎堆来了，倒跟约好了似的。”

墨鸽儿四下看看，略低了声道：“姑娘哪里晓得，这些尼姑道婆们都指着府里这样的世家过活。一有些风吹草动的，就同猫儿闻着腥了一般，怎么不来？一则是搂财的大好时候，二则也显得‘神灵有知’不是？”

黛玉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讶异道：“这个个府里还都有他们的耳目不成？我不过家去两日都不知道这事，他们倒知道了？”

墨鸽儿笑道：“兵家有云‘多算胜，少算不剩，而况于无算乎’，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才能财源广进。各家都有专管着同这些人接头的管事，府中事务有灾病祸难时，不正该他们显身手时候？”

黛玉叹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还有这样缘故。”

墨鸽儿因笑道：“是以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赢牙内关得风，牙外漏成空’。多少人事，自以为机密，实则谁人不知？落在有心人眼里手里，就是被算计的料。我们平常人还罢了，若是到了官场内院，有时候一两句话的事儿万两白银也有人买来。”

黛玉停了步子，看着墨鸽儿道：“上回见你画图就你是个有才能的，今日再听这话，你倒知道得甚多。”

墨鸽儿笑笑道：“若不然，老爷派我一丫头来做什么。我却是老爷放在姑娘身边的一对眼睛呢。”

黛玉听了这话，前后想来，越觉着凡事都不似面上这般简单了。因提起了林如海，又生思念，倒也不追着墨鸽儿问了，只闷闷的。

回到沧海文学网馆，枯坐细思。从老父派了辛嬷嬷同墨鸽儿来身边伺候，到修缮老宅，延请容掌事，再到如今戴夫人戴姑娘上门探望，席间还到之后有凤起的雅集时定来相邀。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老父暗中布置打点，自己只安坐受用。这不知不觉间，早已不是当初孤女寄居的情状了，却是托慈父之福。只是如今也过去许久了，虽妫柳再三无事的，又看了李纨给的书信，也知道了老父的计策，却到底未得音信。也不知遥远海的，老父是否安好。这么想着，渐渐就滴下泪来。

墨鸽儿几个见了都不知该如何劝解，不免忧急，却见妫柳在旁边看着黛玉犹自咧嘴傻笑，不由怒从心起，拿胳膊肘狠狠拐了她一下。却拐了个空，便低声斥她：“你傻笑什么！”妫柳晃晃脑袋笑眯眯道：“姑娘哭的样儿都恁好看！嘻嘻。”众人一噎，黛玉却被她得不好意思起来，只抬了泪眼瞪她一眼，啐道：“油嘴滑舌的鬼丫头！”了自己也笑起来，一时愁云尽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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