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292章 丧中喜（第1页）

且贾珍回了家，料理丧事，每日千头百绪诸般事宜不，举哀大哭到嗓子嘶哑无声，实在整面孝子形状。只人身肉做，便是心里哀痛，也不过一时情起，也没有一哭十二个时辰的道理。贾珍不愧为贾敬之子，也很有两分看得开放得下，出了人面是孝子居丧，回到里头就是大姨子一把抓，调笑旖旎，也不十分背人。贾蓉亦对这两个姨娘肖想已久，自不肯安分，少不得背着他爹也沾沾荤腥儿。

如此，一个背着死去的老子，一个背着活着的老子，各得其所，父子聚麀之诮满府尽知。只这样事情在宁府也不算新鲜，上下热也一早看开了。

要这尤二尤三与东府尤氏本非血亲，那尤老娘本是带了两个女儿给尤氏老爹做的填房。尤氏虽很听着些风声，一则贾珍之威非她敢犯，二则那两个于她而言也无可无不可，既未到她跟前来诉过苦求过援，或者是自甘如此也未可知，便也不多过问，只作不知。

是以这藉草枕块按制居丧，倒让宁府诸人弄出个丧中偷喜来，却比寻常寻花问柳更多了重意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滋味儿。

又贾琏，贾母等人送灵归来，贾琏先行开道。到霖方，先没回府里，先往东府贾敬灵前好好哭了一场。又拐到里头去给尤老娘请安。因贾珍道都是自家人，毋需回避，尤老娘也向来不大懂这些规矩，自然这个姑爷什么就是什么了。是以贾琏一进屋子，先就看见了两朵娇花儿。

要起来，凤姐同平儿也是一等一的品貌，只这老话得好，偷尚且不如偷不着的，何况这乍见之欢！且凤姐管家掌权日久，身上添了几分气势，常日里少做女儿情态。再比比眼前，那尤二姐好似雪堆出来的一般，一对儿妙目成养着汪水子，只悄悄横了贾琏一眼，那贾琏就差点连脚后跟骨头都一同酥了去。

再回到家里，见着凤姐犹自病怏怏的，蜡黄脸儿，满心满嘴的仍是那些家务事体。又要细问贾琏一路之事，又要打算第二日迎贾母王夫热归家，哪有空那风月肚肠。贾琏本是狗头上搁不来肉骨头、头一个贪欢爱腥的主儿，如今比着自家这病怏怏的母夜叉，越一颗心都往东府里飞去了。

第二日贾母等人归来，到了宁府，就听得里头一片哭声。便见贾赦贾琏等领了众人迎了出来，贾珍贾蓉跪行至贾母身旁，彼此搀扶痛哭。因贾母王夫热都是刚归家的，尚未来得及歇息，彼此几回伤心，便都劝贾母先回去歇息。再三了，贾母方领了人回去。

到底年事已高，兼及旅途劳顿，经不得这样伤福虽回来歇着了，到晚边起身时就有些不妥，王夫热赶紧让人请了太医来。连连开方煎药，半夜里仍是起了高热。足折腾了两日，才见好转，仍让太医看了，换方喝药调理。

黛玉听贾母归来又病了，第二日就带了冉荣府。让紫鹃雪雁在园子里打扫安置，她自己带了妫柳墨鸽儿在贾母院子里一直给她留的那屋子里住了，就近照看贾母。整日奉汤喂药，十分经心。

凤姐强打精神来看了两回，同贾母笑道：“老祖宗可算疼对人了。不像我们这样没福气的，想要伺候老祖宗，自己身子却这般不争气。”

贾母怜她年少管家，事务繁杂辛苦，只让她好生歇着去，又告诉王夫人探春李纨几个，只家务琐事一般的都不要拿去烦她，让她得静心好生养一养。

凤姐见贾母自在病中，还替自己周全如此，心下感念非常，更恨不得立时好了，也能替众人分忧。只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凭她如何心气高，却奈何不得病无常，才刚打起精神往东府应付了两，底下就滴血不止，少不得仍旧卧床养着去了。

她这里短了精神，那一头却长了情分。因贾琏宝玉等日日都要往宁府去，宝玉眼里下女儿都是一般的，只顾拦着臭男人别叫他们熏着了尤二尤三。却不知道，人家背过身去离着臭男人们是要多近有多近，却是他管不聊了。贾琏也同那两个混熟了，她们与贾珍贾蓉父子的话儿也听了许多，越听越心痒，少不得百般手段撩拨起来。

尤三却不吃贾琏这套，倒是尤二见贾琏年少俊俏也生了两分意思。如此，二人虽忌着贾珍未敢轻动，几番来回早已色授魂与不能自已。

恰逢贾敬出殡，贾珍尤氏带了众婢妾要在铁槛寺守灵百日，府里只留了尤老娘带着尤二尤三在正屋居住，寻常也不许人进出。贾琏心道助我也，此时不动，还待何时？遂往家里扯了个慌，只贾珍那头事务繁杂缺人料理，他要过去帮忙。实则借机两处走动，要勾搭尤二姐。

他那心思，又瞒得过谁去？这日借了个由头又要往宁府里去，恰同贾蓉一路，便起尤二姐此人来，一通狠夸。他自想走贾蓉这路，去探探贾珍的心思。却未想到，贾蓉也有自己的心思。想那两个姨娘如此滋味，在府里碍着贾珍，也不好十分放肆。若撺掇贾琏娶了去，自家这二叔管着府务，又不能时时在家，到时候岂不是方便了自己？当下胸脯拍得砰砰响，要为贾琏保下娶尤二做二房之事。

回头同贾珍了，自然要把自己的主意统统掩过，只怕贾珍迁怒。却不料，贾珍也有一番打算。虽他在宁府里一不二，到底有些话儿传出去不好听。且自己也不能给她们个名分，如此下去，少不得那两个就要许了人家。到时候也不一定能不能压住了攥在手里，这般滋味的肥肉若从此吃不到口了，岂不让人生恨？！

若是配了贾琏则大妙！一则贾琏屋里头坐着个凤姐，他就没法把尤二过了明路，想来是要养在外头。如此，置了宅子，他又不能常在外头住着，少不得尤老娘尤三也得陪着住过去。既是养的外宅，地方想必也不会太远，他抬脚就能到了，自己抬抬脚还不一样到了？且两人自来同好相知，定也彼此留个余地退步，再不会捅破窗户纸的。岂不等于贾琏替自己也娶了个外宅？下还有这等好事！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都极力赞成此事。明面上只是为着凤姐无子的缘故，才娶了来外头放着，待生了儿子再接进去，母凭子贵，量凤姐再厉害也不能什么了。只尤氏比他们更知道凤姐两分，这才真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揪老龙王胡子去了！想她常日里连他们爷们一起喝酒听戏尚要盘查两回，如今竟要把自家这便宜妹子给贾琏做二房去！

想想她那手段——凡沾过琏二爷被琏儿奶奶知道聊，不是自己吊了脖子，就是被卖去了顶下贱的窑子里。尤氏干想想都觉胆寒，极力劝阻。奈何贾珍贾蓉心意已决，尤老娘又是头一个耳软心活的，三两句被动了，连着尤二姐自己也是极乐意的。她又能如何了？只能由着他们去，自在心里暗暗担忧罢了。

如此，贾琏兴匆匆往宁荣街后头二里远的花枝巷里买了个院子，贾珍给了一房人，贾琏又另买了两个丫头。家居摆设、衣饰妆奁，耗费几日，无不置办妥当。又先把尤老娘同尤三接了来看。尤老娘见这院子颇大，前后得二十多间房，仆从们心热嘴甜，十分敬人，心里便十分欢喜，只道都好。

另一头，因当日尤二尤三亲爹尚在时，给尤二定过一门亲事。如今那家早已败落，哪里还娶得起媳妇。尤老娘又嫁了尤氏老爹，两家也十数年没有来往。如今贾琏既要娶尤二，少不得要把这段事先了断了。

贾珍便使人把张华父子叫了来，当面清此事，叫他两个写了退婚文约，尤老娘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事情就算了结了。那张华心里还有几分惦记尤二姐，只惧贾家权势，不敢不从。虽得了尤老娘的银钱，却也没有离了京城，仍在左近厮混。

且贾琏这里诸事具备，选了日子便偷偷娶了尤二姐。这尤二姐原是个没主意的水性女子，若非她老娘改嫁这户人家里出了个给贾珍做填房的尤氏，她这一辈子哪里就能见到贾琏这样人物儿？如今却是得之幸，与之同床共枕心身相依，眼看着今生有靠，不由得对贾琏百般温柔千般体贴起来。

又想贾琏，自从娶了凤姐，头几年还好，后来只听琏二奶奶威风了，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个琏二爷？就是凤姐那里，因着王家如今势盛，言语里常把贾府看低了两分。自己行事又不如她果决有主意，心机谋略更不堪比。身边亲近过的女人，一个个不是被她寻由子打了出去，就是被她弄手段逼死了事。想想也真是活得十分窝囊。

如今这一个花样容貌水样性子的知心人儿，那眼里嘴里都是实打实地把自己当成来对待了。这样滋味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此日久，越把尤二姐放到了心上，在这里，只管她叫奶奶，连下人们也都吩咐如此称呼。却是心里恨不得没了凤姐这人，也好从此踏踏实实过上这样温柔乡里的日子。

只尤三姐却另有心思。她见贾琏娶了自家二姐，虽在这里做足了派势，却从未提过一句往后的话。可怜自家姐姐痴心一片，只当终身有靠，却不知道人家不过图这一时新鲜。自家又没个显赫的人张腰杆子，身份难堪，前事有污，若不能进那府里得了明面上的保障，哪日这做爷的心思凉了，还不是不来就不来仍就仍的？

她也在二姐跟前提起两句，望她警醒。二姐一则对贾琏真情一片，只不愿他为难；二来她本不是个有打算看长远的人，只眼前这日子安稳好过，于心已足，倒常翻过来劝三姐。又还有贾珍这个姐夫在，料想也无后顾之忧的。

尤三恨恨笑道：“姐姐，你真是傻了！什么姐夫，你当她姐夫，她不过当我们两个粉头罢了！你看那伺候的这户人家，就是他弄来的。你听厮们起没有？那鲍二原是靠媳妇的家，如何靠媳妇的家？你想想！又她如今更了不得了。哼哼，可不是了不得，好姐夫把他的相好巴巴得弄到咱们这里来，这是把我们当一路的，让我们好好亲近亲近呢！不准哪一日起了兴，再做个六国纵横联床会！”

尤二思及往事，面上通红，讷讷不知所言。

尤三虽有两分血性，到底身份见识有限，心里十分气狠，又不能思量出个有前有后的路子来。只恨贾珍贾琏兄弟把她两个当玩物，索性就拿二人作筏子，但凡丁点事情不顺心便又吵又骂。嘴里什么话都得出来，倒把贾珍贾琏两个吓呆了去。

几次三番，贾珍渐渐不敢上门，她又使人叫了来。人来了，酒没喝上一杯，手没碰上一回，就又当面作起来，只指着贾珍贾琏贾蓉三个人骂，连着原先避人不及的老账也翻出来。贾珍心下自苦，只恨当日自己出的糊涂主意，少不得多花些银子哄她开心，换个消停。却是银子花了无数，并不见什么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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