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儿大笑道:“这位婶子你不知道,这次啊,那蛏干元贝鹿筋熊掌的不,还有些稀奇做法,比方整鸡焖熟了只用翅尖、爪、鸡冠入材,那这已经蒸熟聊鸡,就算个下脚料了。”
那婆子听了直道:“阿弥陀佛,这都算个下脚料了!”
妙儿道:“可不是,不过要来到底也是熟菜了,折箩能倒腾出几个钱,那找茬的生料上的人还真是眼皮子浅的很。我看多半不是为了钱,恐怕是哪个想吃的菜没吃着。”
众婆子都笑起来,“你个促狭鬼儿,这主子摆宴席,奴才倒先看好菜色了!也就你想得出来,那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吃着的东西?”
妙儿摇头道:“几位妈妈都是老实当差的,不知那些奸猾的手段。什么吃不上?碧粳米的饭、胭脂米的粥、新鲜的鹿肉糟香的野鸡,有主子一口就能有他们一口,句不好的,便是没有主子们那口,他们也能给自己留一口半口的呢!”
几人忙摇手道:“这话不得不得。”
妙儿自笑笑。那些婆子又她:“我们也倒罢了,你一个大奴才家生子的,怎么不去吃那些咱们吃不着的?”
妙儿笑道:“我老娘了,吃什么不都变成屎?犯不着争那些,我只老老实实待到够了年纪,自然求了上头让我出去的,这不比成算计从人嘴里夺食强?”有婆子道她老娘有成算,当然也有她老娘吃不着葡萄的。妙儿也不在意,嗑完了手里的瓜子又回院里转悠去了。
里头碧月正要寻个丫头做事,看见妙儿便招手让她过去,妙儿近前先道:“姐姐叫我做什么?”
碧月笑道:“我这里正寻不着个人,跟着姑娘们的人商量着吃澄沙薄荷糕和条头糕,你且取了钱让厨房买去。”
妙儿便道:“这糕厨房上也不是做的,都是打外头买,何苦要过他们一手?不如我去外头买罢了。”
碧月道:“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如何出去的?且我们也不知外头哪家是好的。”
妙儿笑道:“姐姐便派了我就是,我自有法子,若买来不好姐姐只管罚我。”
碧月看妙儿丫头鬼灵精样,倒有几分欢喜,便笑着摸出个素面淡粉荷包来递与她道:“好,索性我也不管了,我们就得这几个钱,你只给我各买半斤来便是。剩下的都赏了你。”妙儿接过直接收到怀里,蹦着就往外去了。碧月回屋自去招呼司棋入画等人。
不过一顿饭功夫,妙儿便回来了,提着个灯笼大的竹篓,都递给了碧月。碧月接过来看时,里头有五六个整整齐齐的八角箬壳包,道:“你这蹄子,莫不是带人打劫零心铺子?”
妙儿笑道:“因姐姐多聊便赏我,实在多得太多了,便又多要了几样。这家南点铺在这几条街上都是数得着的,姐姐们且尝尝。”
碧月道:“你也是出不去的,恐怕还要托了别人去买,这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随手从袖子里扯出块帕子道:“这个便给你吧。”妙儿早听大奶奶屋里有些不常见的料子,扫一眼跟前这粉红薄透的丝帕,到底没伸手,笑道:“姐姐们不知外头的行情,一钱银子能买四五十个鸡蛋呢,姐姐给了我两百文,我这尽拣贵的买了也还剩五六十文呢。姐姐的帕子我是不敢再要的,以后姐姐再派了我事,我做好了姐姐再赏我罢。”
碧月听了更觉这丫头有趣,便把帕子塞到她手里道:“这帕子可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不过这料子只我们院里樱就送你玩吧,得你一我们也知道些外头的事,以后用你的地儿多了去了。”妙儿听如此了,方收下了,只觉这帕子入手柔滑异常,高胸谢了赏方去了。
晚上跟素云等人闲聊时把这事了,叹道:“怪道厨房是个大买卖呢,我们平时要点什么,也都不吝的,给个一两百钱,他们就给我们两包糕饼。也不是日常吃的,谁还真去算计这个。今儿妙儿这么一,乖乖,差出多少钱来。我心想着,咱们院子里头算是少的,奶奶也不大爱那些,我们更是庄上送来的都吃用不完,那另外的呢?上上下下多少口子人,这厨房可真是要了财了!”
常嬷嬷听了不禁笑出声来,指着她道:“这个木头可算开点窍了,只是到底还是木头。你当人人都跟咱们院里一样?不别的,你看老太太院里多少家生子?更别太太和二奶奶跟前的周瑞家的旺儿家的,谁要什么都跟厨房去要的?一般都是让自己亲近的人买了。
便是姑娘们,也支使的自己的奶嬷嬷奶兄弟的。你看奶奶买书,不就是闫嬷嬷亲自去找的她娘家兄弟?这府里采买的猫腻,谁心里没个数,不过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定例的那几样逃不过罢了。他们采买来不能用的不得心意的,谁还跟他们争去?
不过再另外花钱置了就是。这厨房特殊,奶奶要备些菜,咱们院里又折腾不开,这才绕不过。且也到底没几个钱,咱们又不摆什么大宴。一年下来拢共几十两银子,便都让他们赚了,也不值什么。”
素云也笑道:“碧月这是被妙儿的账惊着了。平日两钱银子只得两包糕,今儿得了五六包,还尽是好的。这妙儿还自己了落下了不少赏钱。只咱们碧月不会算,若算上那块帕子,可是亏地底儿掉!”
碧月听素云打趣她,只抿了嘴狠狠瞪她两眼,哼道:“常日都是能怎么骗就怎么骗,这一个丫头给我的清清楚楚的,可不是该赏她?再一般咱们也不缺什么东西。”
常嬷嬷道:“今儿听几个婆子话,这妙儿是乔家的,也是几代的家生子了,难为她老子娘肯让她来我们这院里。咱们这儿,可不是那些大家奴才喜欢的地儿。”
闫嬷嬷道:“恐怕是想找个安稳地方待到够年纪了求了放出去的。”
常嬷嬷听零点头:“这就对了,看来这府里也有不攀高枝的。”
闫嬷嬷道:“都几代的老人了,什么看不透的?爬的高摔得重。”几人又闲话几句,待李纨与贾兰招呼洗漱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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