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1章 石像（第1页）

冬天悄然离去，带着未散的寒意。春风轻轻撩过枯枝，奇迹的绿色攀附其上，带着人们的期待，冒出生命的芽孢……

报春的燕儿立在枝头、屋檐，提着他们的脆嗓就唱出一曲迎新除旧的戏——春天，总是万物苏醒的时候，它是旧的余寒未除，也是新的年岁更替。

有人挑着这样的日子，从漫长无趣的沉睡中苏醒，来到这全然陌生的世间。

云涧山是一座荒山，人间春花开了不知道几回，这里就只有幽深的、怪石嶙峋的林子。

但就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山脚处却落了几户人家，稀稀落落，不多，也不算闹，但总归为这荒野山林添了几分烟火色。

没有人真正上过山，误入的也好，伐柴的也罢，在山腰间兜兜转转，回来的也说山顶被瘴气罩住了，上不去。总会走着走着回到原地，或从别处下了山，出了林子。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山顶尖有一座破败的庙，庙里没有香火供奉，也没有人来收拾，甚至于供也不是人间最为欢迎的神佛，只是一尊石像，或者也可以说是石棺。

披着“绅士礼服”的燕子从庙外飞来，落在石像上，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

突然就见那石像脸上裂开了一条缝，裂缝逐渐扩大，须弥间就遍布石像全身了。

燕子被惊得展翅飞离石像，又兀自在庙里乱飞了几圈，最终停在破庙还算完整的屋梁上。

说来也怪，这破庙的四壁都被岁月消磨得只剩一个框架了，屋梁却迟迟不塌。

石像从头到脚渐渐落下石壳，露出素衣裹身，难掩矜贵气的少年郎，那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蝶翅般的阴影，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几乎在同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聚了乌云，随着一声惊雷炸响，那少年郎睁开双眼。

天边划过几道瞬逝的金色闪电，在少年郎的眼里滋响，电光一晃又了无踪迹，好似只是幻觉。

仅仅只是石裂就被惊得乱窜的燕子此刻在断断续续的响雷中泰然自若，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从一堆破碎的石壳里走出。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还打了个哈欠，好似只是睡了一场很长的觉，惺忪的困意逐渐漫上那沉静得像一滩死水的眸子，可总掩不住眸光盈盈。

少年向燕子伸出手，因为刚醒，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惑人的意味：“彩霜，过来”

这名字可真奇怪，明明燕子只着黑白衣却说是有彩，明明它是报春的童子却跟远去凛冬里的霜雪惹了牵连，矛盾极了。

应该是有人这么说过吧，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可能是说黑白是世间本色，所有色彩都是由黑白而来，自然是有彩的。霜融了，带走了寒冬，燕归了，带来了暖春，正是有霜，燕子才报了春。

燕子可算飞离了屋梁，绕着少年又转了几圈才落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今是何时了？”少年喃喃道。

他倒也没想从燕子处知道什么，自顾自地走出破庙。

天倒是晴了，一场雨来得毫无预兆，去得悄无声息，冲散了多年来一直笼罩着山顶的瘴气，山脚的一切就像多彩的画卷一样，呈现在少年眼前——

满目皆是乐景，村落人家处处张灯结彩，火红的朱联和灯笼让半片天也红灼灼的。

看得他愣住了，眸里满是那喜景，亮得惊人，忽而又被掩下。他阖了阖眼，困意已荡然无存，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只是不见烟火色，甚至蒙上了一层薄霜。

少年一袭素白的衣衫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及腰的长发划开一片墨色，他垂眸看着人间，神情恹恹，多为厌弃，又似是惯有的怜悯，唇瓣张合，最终只叹得一声：

“物是人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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