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黄三峰五心向天坐在地上,呼吸綿缓,脸上蒙蒙氤氲,是模是样,稍稍挽回些许分数。可真正让萧平途略感放心的,确非黄三峰这幅有道全真的高手姿态,反而是拜托方挣寻来的眼镜。
黄三峰鼻梁上架着的是方挣的备用眼镜,与黄三峰令人咋舌的上千度当然比不了,才5oo度再加上黄三峰的眯眼,勉勉强强能看清近处的事物。
坐在窗旁,点起香烟静静思索,萧平途在想方挣与高盅这两个人。两人分别见到黄三峰,但表现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向方挣提起黄三峰的身份时,方挣苍白的脸上顿时涌出笑容,连镜片后的双眼仿佛同时亮起兴奋的光芒。
对于借眼镜的要求,忙不迭的答应,看来昨夜的鬼唱歌对方挣造成了惊吓。本来文质彬彬的,可今日眼睛紅紅的,脸色难看,一夜就憔悴了下来。
至于高盅的反应,就有些奇怪。得知黄三峰的身份,先惊异不定上下打量,然后脸色变幻如同在开染坊,最后干脆抿紧嘴唇掉头就走。
接下来,萧平途本想拿出泰平道书向黄三峰请教,可将衣兜、床铺翻了遍,泰平道书消失了,连在废屋中找出的黄晞旧照也消失。
道书关系村长,旧照关系黄晞,费劲获得的两样东西一夜间丢失。嫌疑人除了方挣、高盅,萧平途想不出什么人,也想不通为什么。
窗外天色渐暗,萧平途一边抽烟,一边在白紙上将连日来的线索一一写出。与秦老汉的倾谈,抽丝剥茧,剥出黄晞与方国富的关系,即使仅是猜测,但他却从中尝出甜头。
白紙上慢慢填满工整的黑字,事情起因文革,围繞黄晞、方国富、刘国强、李富贵,又以十二年死一人的规律展。可偏偏o2年又生意外,死掉一个事件外的人,他在‘姓方的’三字上画个大大的问号。
“今年又是个十二年小轮回,卷入事件中则是,我一个,高盅一个,方挣一个,黄三峰一个,村长一个。黄晞索命的村长失踪……高盅是知情人……黄三峰是来抓鬼的!五人中只我和方挣是才卷入的!”一一将名字写上,又填上相关信息,专注地连烟也顾不上抽,烟头烧上手指才紧忙弹掉烟灰。
“方挣!方挣!如今想来,方挣的卷入显得奇怪!昨夜莫名其妙的来借住,明明听见有人唱歌,也未向我和高盅询问!难道方挣将歌声只当作恶作剧?不不不!脸色苍白与眼中血丝是做不得假的。再上对黄三峰的热情,恐怕方挣知道昨晚的是女鬼。”
“我的道书与旧照丢失,会不会跟方挣有关?还有……高盅的举动也有些奇怪……”将方挣与高盅两个名字圈起来,萧平途揉了揉脑袋,回来教书够糗的,又卷进这事中,霉运阿霉运!别总缠着我,好么!
将疑问又单独列出来,姓方的、方挣,萧平途仔细一看,“唔?这两个人……难道……”
“你想破案怎的?过去的就过去吧!夜晚本道将女鬼抓了送入轮回,什么恩怨纠葛让它随风去吧!”黄三峰不知何时打坐結束,瞧萧平途愁眉紧锁的,于是开解道。
“过去的,不重要么?可以当未曾生过么?在你眼中,送鬼入轮回,就可以了么?”想起黄晞的遭遇,想起其中的悲惨,萧平途神情迷惑,转头紧紧盯着风轻云淡的黄三峰,一连问出问题,他想知道,鬼,在道士眼中究竟是什么?
黄三峰的淡然表情僵住,沉默住才又回答:“人死本该魂飞魄散,融入天地再进轮回。鬼,不过是阴气作祟,命魂的一部分而已。鬼秉执念行事,不管它因何而杀,杀即为罪。送鬼入轮回,洗涤罪孽,对它才是正确的。”
“你要记住,人可以是鬼,但鬼早非人。人时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死如灯灭,情爱怨仇,留給活人即可。化鬼报仇,不管生前如何,杀即为罪。”黄三峰满脸肃穆,语越说越快,语调越说越平緩,温润如玉,温文尔雅。
萧平途一边思索,一边看着黄三峰的双眼。他头次看见黄三峰睁开、睁圆的双眼,漂亮的丹凤眼,瞳中澄澈剔透,仿佛会说话一样,他从中读出了认真与劝诫。
“按你讲的,人死亡命魂离体,化成阴阳两气,鬼由阴气变成的。人可以是鬼,但鬼早非人,你这句的意思变鬼的阴气不过是命魂的一部分,并不承担人时的恩怨情仇。变成鬼相当于又一个开始,生前的遭遇不可以当成作恶杀人的借口?”
黄三峰惊讶地上下打量萧平途,好像才刚认识他一样,“好悟性!好悟性!对当道士有兴趣吗?师傅对你资质肯定会满意,来当我师弟好不好?”
萧平平途骇得掐断香烟,连忙摆手,“别!可别!我就一俗人!卷进这里够走霉运了,你瞧瞧,我两晚都提心吊胆的,让我一直和鬼阿怪的打交道,直接杀了我吧!”
“你能卷进来,又坚持在这里,你想过为什么吗?”黄三峰伸手拦住,也不让萧平途开口解答,活动活动手脚说道:“抓鬼斩怪,今晚让你好好看看本道的本领!”潇洒的拎起一旁的包裹,帅气的抬头挺胸迈步。
“阿……?哎哟!”又狗啃泥趴在地上,眯眼成縫摸索甩掉的眼镜,黄三峰刚恢复的点点形象又轰然坍塌。
萧平途:“……”
窗外彻底黑暗,教室里黄三峰忙碌地走动,手中毛笔挥洒,红艳艳的朱砂在地面上变成连窜的古篆。一旁萧平途好奇的跟着,双手捧着装朱砂的器皿,地上的古篆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一个个扭曲的线条。
布置好主场,黄三峰在阵中央打坐,萧平途小心拿着铃铛在教室一角。
23:5o
教室门开,高盅了走进来,在萧平途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看着黄三峰。
oo:oo
阴风起,灯光闪烁,黄三峰蓦地睁眼,大喝。
“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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