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3章（第1页）

汪徵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简明扼要地说：&ldo;死人了。&rdo;&ldo;什么时候？&rdo;&ldo;不是昨天晚上就是今天凌晨，就刚才。&rdo;&ldo;哪儿？&rdo;&ldo;大学路。&rdo;&ldo;唔……&rdo;赵云澜表情狰狞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ldo;先让老楚去一趟。&rdo;&ldo;楚恕之去湘西出差了。&rdo;&ldo;林静呢？&rdo;&ldo;被地府借调了。&rdo;&ldo;我操，那祝红……行了祝红不用说了，昨天月圆，她请假了，还谁在？&rdo;&ldo;我，&rdo;汪徵说，&ldo;可是太阳就要出来了，我马上要下班。另外还有大庆和新来的实习生郭长城……&rdo;赵云澜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ldo;你让大庆陪着实习生去看看，给小孩个锻炼机会。&rdo;&ldo;实习生郭长城现在哪也去不了，&rdo;汪徵平铺直叙地说，&ldo;昨天晚上来报到的时候，他吓晕了，可能是晕完就事儿睡了，现在还没醒过来。&rdo;&ldo;……&rdo;赵云澜问，&ldo;被什么玩意吓晕了？&rdo;&ldo;我和老吴。&rdo;汪徵一板一眼地汇报，末了还总结，&ldo;我早说过让你找专业寿衣店给老吴糊一个身体，祝红手比脚还笨，缝出来的沙包都露馅，糊的纸人什么东西都像，就不像人。&rdo;赵云澜木然地在床边坐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ldo;我直接出面不合程序，怕吓着人家……可也没别的办法，得了，那我一会过去看一眼，你叫大庆等着我。&rdo;他挂了电话，用了三分钟梳洗完毕，就飞车到了大学路。经过路口，赵云澜才刚减速，一道黑影就从天而降，只见一只圆滚滚的动物手榴弹似的&ldo;咣当&rdo;一声，山呼海啸地扑到了他车的前盖上，好悬没把车盖给砸出个坑来。赵云澜赶紧一脚急刹车，脑袋伸出窗户，心疼得直嘬牙花子：&ldo;这叫机动车，是交通工具，不是猫砂盆！您老能悠着点么？&rdo;车前盖上端坐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它有一截存在感十分委婉的脖子，脖子上面顶着一张毛球版本的柿饼脸，球状的体型，乍一看就像加菲猫的非洲兄弟。只见它后腿盘起，努力地收腹，这才克服万难地把与肚子相比略显简短的前腿触地伸直了，保持着一个对于猫而言非常端庄的坐姿。这只柿饼脸的大猫咪往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没人，于是胡子一颤，慢吞吞地张嘴，吐出了一个略显低沉的男人的声音：&ldo;别废话，快下车‐‐你没闻见这个味道？&rdo;空气中确实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恶臭，堪比生化武器。赵云澜把车停在路边下来，伸手捂住鼻子，皱着眉问猫：&ldo;这么臭，你放的？&rdo;大黑猫不屑于理他，雷霆万钧地从他的车盖上跳下来，把一扭一扭的大肥屁股对准了他，霸气侧漏地迈着标准猫步往前走去。马路对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工作人员在一个小胡同入口处拉了警戒线。赵云澜摸索了半天，才从兜里翻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工作证，守在警戒线旁边的小警察正面有菜色地背对着案发现场，接过后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地扫了一眼，就把工作证塞回赵云澜怀里，接着忍不住往远处跑去，扶着墙吐了。赵云澜抓了抓他那猪突狗进的鸡窝头，十分诧异：&ldo;我的一寸玉照就那么让人作呕？&rdo;黑猫一连领先了他几步，见他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说废话，忍不住回过头来，炸着毛对他发出个长音节的&ldo;喵&rdo;。&ldo;行行行，正事‐‐哎呀我操，这个味道，十步必杀。&rdo;赵云澜弯腰从警戒里钻了过去。他才刚一露面，里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用纸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ldo;是特别调查处的同志来了么？&rdo;在公安系统中，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部门，叫做&ldo;特别调查处&rdo;。他们部门级别不低，但大家都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是干什么的，有怎么个章程‐‐反正每次特别调查处来人，都由上级直接下达通知，谁也没有抗议的余地。可是他们的人不来，请也没地方去请。他们属于公安系统，有时又游离于公安系统，组织严密，办案程序完全不透明，而媒体不经过特批，通常连特别调查处的人影都找不到，更不用说跟踪采访。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公诉程序究竟是怎么走的，总之案子交到了那里，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黑箱，对外公开的只有一个云里雾里的结案报告。有时候，这些特别调查处的工作人员甚至比那些悬案更加扑朔迷离。他们的结案报告详尽，起因、经过、结果，嫌疑人身份、抓捕情况乃至抓捕过程，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逻辑严谨、格式分明，绝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唯一的一个疑点就是，结案的时候犯人都死了。虽说一般到他们手里的，都是情节极其恶劣的重案，犯罪嫌疑人多半也算死有余辜，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这时在现场负责组织调查工作的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刑警，姓杨，他一边热情地和赵云澜握了手，一边略带好奇地仔细地打量了这个人，客客气气地问：&ldo;怎么称呼？&rdo;&ldo;我姓赵，赵云澜，您叫我小赵就成。&rdo;老杨听见这话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现任特别调查处处长，只见这位赵处长还不到三十岁，相对他的级别来说，是有些年轻了，个子很高，身材修长，模样也端正得很，乍一看就像是男装广告上出来的平面模特，只是衬衫皱巴巴的，上边开了两颗扣子，下摆一半塞在裤腰里，一半掉了出来，再加上那一脑袋宛如刚下过蛋的窝一般的乱发，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修边幅。可人家级别在那里摆着，别说是不修边幅，就算是出门裸奔，底下人也得称赞一声赵处引领时尚潮流。老杨&ldo;哎哟&rdo;一声：&ldo;您就是赵处！这……这个，您看我眼拙的，实在是没想到咱们领导这么年少有为……&rdo;赵云澜显然非常习惯这一套，顺口跟着耍了几句花腔。这时，有&ldo;人&rdo;不耐烦了，只听&ldo;喵&rdo;的一声，老杨一低头，就见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ldo;蹭蹭蹭&rdo;两三下，顺着赵云澜的裤脚，一路扒着他的衣服爬上了男人的肩膀。那是一只黑猫，碧绿的眼睛，按理说，出现在凶杀现场的黑猫听起来非常诡异，可由于这只&ldo;诡异&rdo;的猫咪它实在是太富态了，一看到它，不知怎么的，敬畏和恐怖就会自动转化成对它胆固醇过高的忧虑之情。老杨和它大眼瞪小眼片刻：&ldo;这……这……&rdo;赵云澜尴尬地拎着险些被肥猫拽下去的裤子，干笑了一声：&ldo;这是我们那的猫主任，平时抓工作抓得很紧，看见咱俩说话，不愿意了。&rdo;老杨：&ldo;……&rdo;黑猫爱答不理地&ldo;喵&rdo;了一声，大粗尾巴不耐烦地从赵云澜的肩膀上甩过来，骄傲地仰了仰它的脖子‐‐这有点困难，它的脖子真的是有些难以定位。赵云澜会意，伸手从黑猫脖子上扒拉出了一个小猫牌，好不容易才把它和周遭的肥肉与长毛分开，递给老杨看：&ldo;这是特别调查处特许证，与我们的工作证同等效用，批准它可以进出任何现场，您放心哈，老猫，懂事，不会添乱的。&rdo;老杨：&ldo;……&rdo;他终于开始觉得这事有些扯淡了。片刻后，官大几级的赵处长抱着猫，迈着四方步跟老杨进了现场。越往里走，臭味就越是酱香浓郁。只见窄小的胡同里躺着一具女尸，她穿着一件写着&ldo;龙城大学迎新&rdo;字样的文化衫，涣散的双目圆睁，就像一个散了棉絮的大人偶，四肢被摆成&ldo;大&rdo;字，张着嘴，腹部被某种利器剖开，而里面的内脏已经空了。老杨再次用纸巾捂住鼻子，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看起来纠结得难舍难分。赵云澜肩膀上的肥猫长长地&ldo;喵呜&rdo;了一声，跳到了地上，围着尸体转了两圈，最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蹲坐在那里，抬头看着赵云澜，训练有素得好像查出了毒品的缉毒犬。赵云澜走过去，从皱巴巴的裤兜里摸出一副皱巴巴的手套带上，在猫蹲下的地方摸了摸，然后小心地抬起尸体的一条胳膊。老杨伸长了脖子，他看见在被尸体挡住的地方，有半个血手印。那绝不是人的手印，巴掌只有小孩那么大，可手指却有至少二十公分长，老杨做了一辈子老刑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正目瞪口呆，冷不丁地就听见赵云澜用难得严肃正经的声音说：&ldo;从现在开始，这案子转到特别调查处，后续手续会在两个工作日内完成。&rdo;说完，不等老杨回答，赵云澜就指着围墙上开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门问：&ldo;这是什么地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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