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庞将军才夹着齐远走了几步,就被来报讯的通讯官拦下,“少将军,您就这么带他去见元帅啊?”
小庞将军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往那孩子身上一打量,“嗨,我倒是忘了。”
救到这小子的时候,若非他胸膛还微微起伏,众人几乎要怀疑也是一具尸体了蓬乱的头结成一大团,挂在身上的烂布片实在不能被称作衣裳,便是那双鞋,十根趾头也露了八根,下剩的鞋底略一动便瞧得见脚底板……
本就是一身破布片,才刚下河洗澡时又被一群没轻没重的大老爷们儿们硬扒了,更是稀碎。
总得弄件能遮体的衣裳来穿穿。
小庞将军索性又将人夹回营帐,弯腰在自己唯一一口箱子里翻找起来。
他本就没有几件衣裳,找来找去,也只好将看上去最短小的一件灰色短打丢过来,不大确定的说“这是年初娘给我做的,穿了没两次就小了,你试试。”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长身量的时候,偏他个头蹿的格外猛些,好些衣裳穿不几次就生生短了一截,露着胳膊腿儿,如今母亲给他做衣服时便会预留出来一段尺寸,待长高了、壮了,放开照样穿。
然而就是这套最小的,套在齐远身上也如同小孩儿偷了大人衣裳似的,差不多一个巴掌长的裤腿都拖在地上。
小庞将军先是一愣,继而拍着大腿放声大笑,笑的齐远满面涨红,揪着同样长一截的袖子不知所措。
等笑够了,小庞将军才叫了个会缝补的人来,将衣袖和裤腿缝了起来。
被人救了性命,如今又穿了人家的衣裳,齐远幼小的心中既是感激又是窘迫。
他想起爹娘生前说过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话,一咬牙,又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头,“将军,小人日后拿命还您!”
“小屁孩儿一个,老子要你的命做什么!”小庞将军皱着眉头,再一次单手将他拽起来。
“我不是小孩儿!”齐远猛地挣开他的胳膊,扯着嗓子喊起来,喊到后面就掉了泪,“他们都死了,我就是齐家的男人!”
小庞将军盯着!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伸手,一指头戳在他肩头。
齐远本就羸弱,又毫无防备,竟直接翻倒在地,脚上大了一整圈的鞋子甩出去老远。
这一下摔得他头昏脑涨,还在地上挣扎时就听那人居高临下道“这样的男人?”
齐远一张苍白的脸顿时涨的血红,一咬牙,又强撑着要起来。
“还真是个犟种!”小庞将军头疼道,索性在他跟前蹲下来,苦口婆心道,“你说说你这样跟着我能干嘛?”
齐远一噎,梗着脖子吼道“我给您挡刀!”
“胡说八道!”话音刚落,他就被劈头盖脸吼了回来,“大禄将士都是好汉子真男儿,谁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齐远被吼的一抖一抖的,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两只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悔意,干裂的嘴开开合合好几次,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庞将军仰天叹了一声,认命似的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又抓着他的背心将人提溜起来,“罢了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头上有虱子,来,我先给你剃个头。”
虱子这玩意儿最烦人,一个招了很容易祸害一窝人,偏接下来天气会越来越热,消灭起来更艰难,倒不如直接剃了干净。
齐远举着袖子狠狠抹了抹眼睛,老老实实站好了,结果下一刻就听刷拉一声,小庞将军顺手抽了腰间挎刀,雪白锋利的刀刃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瘆人的光辉,吓得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是要砍头还是剃头啊?
小庞将军噗嗤笑了一声,故意把刀刃往他眼前晃,捏着那截绷的梆硬的细脖子戏谑道“就这点儿胆量,还敢说替我挡刀?”
出征在外,一切从简,难不成谁还特意带着剃头挑子不成?且将就些吧。
齐远脸上腾地一下烧的滚烫,才要挺起瘦骨嶙峋的胸膛表忠心,脊背上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别动,当心割了耳朵。”
他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哧啦哧啦割头、刮头皮的声响,齐远被不断飘落的湿头戳的脸上痒痒的厉害,想躲又不敢躲,五官都跟着跳起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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