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i;听得贾母说起了自己的旧事,邢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她当年一朝得势,确是只顾着敛财太过方叫贾母罢免了管家之权,只是贾母不说,她也假装不曾生过。
王夫人进门二十余年,亦不曾见到贾母如此,忙站了起来,垂头听着。
贾母喘了一口气,指着邢夫人和王夫人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你们老爷有正经话说,叫丫头婆子们都远远避开,谁若偷听了只言片语,瞧我不当场打死!”
邢夫人和王夫人哪里敢停留,急急忙忙地带人退下,鸳鸯等都不敢停留。
等房中众人都走完了,贾母方看向贾赦,目光凌厉,道:“姑老爷固然是一番好意,我心里也感激他事事想着提点咱们家,可是他怎知咱们家的境况?我不说,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两年出得多,进得少,账上本就不大宽裕,哪里禁得住还这么多银子?姑老爷家人丁单薄,吃住花用没多少,欠的银子又不多,还了并不伤筋动骨,可咱们家上上下下不止六七百口子,光靠那点子进益能吃饱穿暖?动了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明儿我们一家子都跟你喝西北风去!”
贾政听完,登时触动了心思,乃劝道:“母亲大人息怒,大哥毕竟也是为了子孙着想。”
贾赦也动了气,道:“二老爷不必替我说好话儿,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在母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贾母听了,顿时气苦,流泪道:“但凡你长进些,不和小老婆吃酒鬼混,不去外头胡天海地,我怎会不叫你当家作主?若是当初叫你管家,也不知道现今咱家败落成什么样儿了!你兄弟纵然没本事,为人处世名声也比你强些!你说我这话可错了?”
贾赦不答,贾政忙劝道:“母亲快别恼了,事已至此,还是想个法子要紧。”
“什么法子?”贾母怒道,“我现今只是个老婆子,益碍你们的眼了,能有什么好主意?”随即又哭道:“你们自小到大都是金银堆出来的,何曾吃过什么苦头?哪里知道世事无常,那些银子留着,都是咱们家的后路!”
贾政听了,不解其意。
贾母拍了拍他手,泣不成声,道:“你父亲在时,给你大哥娶了书香门第的小姐,得其文,可恨她去得早。给你聘了王家的小姐,看其势,又是老亲,现今你内兄不就升了九省统制?将你妹妹许了林家,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姑老爷年轻有为比你们强些?那笔银子,你们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这几年来,你媳妇几次说账上没有钱,我都没让她开库房拿这笔银子出来用。偏你大哥一股脑儿送了上去,叫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贾政顿时惊呆了,连贾赦亦是神色一动。
贾母哭得情难自已,到这时,嗓子竟也有些哑了,道:“姑老爷倒是老实,可咱们家为什么亏空?还不是为了接驾?拿着皇家的银子花到皇家身上?偏还得咱们还。如今银子已经还了,后悔也无济于事,且容我想个法子,无论如何库房里都得留些银子防患于未然。”
贾政不禁羞愧难言,道:“都是儿孙不孝,不能光宗耀祖,反叫父母担忧。”
贾赦心中不服,心道你们都只顾着眼下,哪里知道当今的厉害?人家连兄弟都杀了,现今国库空虚,再要不到银子,谁知道会有如何举动?他本来也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得过且过罢了,多亏了林如海与他剖析其中厉害,才反应过来。
贾母想得固然是好,可在当下能行么?圣人又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
贾母抹了一把泪,看着贾赦道:“都是你弄出来的事儿,现今我也不来指责你,还了这钱,到底也了却了一件心事。只是库房里的银两所剩无几,得多存些银两。”
贾政忙道:“请母亲示下。”
贾母叹了口气,道:“铺子庄子田地不能动,我记得库房里还有许多金银铜锡古董,都是当初老太爷打仗时得的,几十年都没动过,暂且挑些用不到的东西淘换些银子存放。”
说着,不禁又垂泪道:“咱们家赫赫扬扬百来年,只有买人买东西的,何曾卖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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