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闹剧落幕,魏晓雅便没放在心上。
但是二姑魏彦彩可不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这种拂了面子丢了里子的事情定是要自己找补回来的,而找回来的方式当然也很简单,等魏彦山晚上一到家,晚上吃完饭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谈起来,顺带口地将这事情添油加醋一讲,她就不信这家里没有人能管得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闺女。
毕竟,魏彦霞打心眼儿里笃定了自己的弟弟会为她出气。
魏晓雅最了解爸爸的脾性,虽然嘴巴比不上两位姑姑能说会道,但是护短这一点却和奶奶李兰花一脉相承。
晚上大家卸下一天的疲惫坐在一起聊天,魏晓雅在那收拾锅碗,父亲魏彦山好声好气讲着工地的一天的事情,却在听见二姐意有所指的话后陡然沉下了脸,像是被人当场扇了一巴掌,羞愧的紧,他二话不说便皱眉训斥:“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长这么大学点什么不好,偏偏学着跟家里人生气。”
奶奶李兰花也不允许有人说二闺女的不好,平常在家里面就不计其数地念叨着自己二女儿的丰功伟绩:今天又给买面包了,明天又给买奶粉了,后天又给送菜了。
哪怕是一丁点的付出都要大肆宣扬,说一遍还不行,还要不嫌麻烦的强调好几遍才行。
有时候家里人已经听腻了,便自动忽略她说的话,老人家却反而因此觉得你没有听到重点,非得凑到你跟前让你听进去。就好似非得用这种方式才能够提醒家里的某位子女,永远也比不上二姑细心大方,也好似只有这样才会凸显出二姑的气派以及老人的优越感,虚无缥缈至极。
有时候魏晓雅听不惯,便要抱怨两句,说二姑付出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花了几十块钱,既不用耗气也不用费力,轻松拿点吃的便把人哄得高高兴兴,可既然这么孝顺也没见她主动说接两位老人去家里面住着,好吃好喝贴身伺候啊。
不得不说这盘算打的真是响啊,轻易就能将魏彦山一家人不分日夜养家糊口的艰辛对比了下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下好名声。
爸爸有时候听见奶奶为这蝇头小利宣扬夸张的话,心里必会觉得不舒坦,嘴上也免不得要说几句逆耳的话,从而惹得奶奶不快。但即便如此,该维护大姑二姑的时候,魏彦山一句也不少说。
纵使魏晓雅身在厨房,几人院子中的谈话也清晰地传入了耳中,魏晓雅本来想装个没听见,可二姑却并不打算放过大,似乎爸爸对她的不满评价并不能让魏彦霞满意,在看到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旧事重提,这下彻底将魏晓雅心底憋得气激了出来,出口的话自然没那么客气:“二姑可别光说我中午说话难听哈,我为啥那么说您也好歹跟大家伙儿讲清楚了。”
“撺掇分家的事情可是大姑提的,您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我爸什么意见啊。”
“哦对了爸,我二姑说想给我奶奶买金戒指,钱不够让您等王来友那个案子法院判决之后,钱要回来了首先拿给我二姑买金戒指。我寻思这金价也没到那么贵啊,总共一个戒指才几个克,我二姑天天嘴上说着二姑夫在这挣了大钱,去那挣了大钱,怎么轮到正经事情上,给奶奶买戒指还得预支临市卖房子的钱。”
魏彦山被点名,第一反应并不是考虑她说的合不合理,而是担心院子里的人因为魏晓雅的话误会,他是真的不愿意拿钱,当即便驳斥,“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现在怎么越长大越不像话,那些钱怎么算也都是你爷爷奶奶攒下来的,就拿出来给你奶奶买点东西咋了,还舍不得咋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瞎掺和。”
魏晓雅才不听他的歪理,“我的重点不是这个钱能不能用,也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而是我二姑说这话的原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毕竟一个戒指再贵,谁家还真就穷到买不起还能咋的,我一个小辈儿替她觉得脸红。就跟之前我奶奶和我姥姥一起做白内障手术,爷爷留在家里需要照顾,而我二姑宁可坚持去吃席也不愿意留在家里一样,我什么意思还得说的多清楚啊。”
“要我说二姑啊,您也差不多得了,中午让我说了个没脸,晚上又动员您来给我下马威,我就寻思不出来了,活这么大岁数一天天跟我个小孩子勾心斗角也不觉得羞。都是自己家人,互相压下一头就那么有成就感呢?您说我小孩子没有小孩子的样儿,您自己是不是得先有个长辈的样子啊。”
真服气,教训起来别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魏晓雅说话直接,并且丝毫不留余地。乡下亲朋邻里互相处的就是一个情谊和脸面,魏晓雅的话就是直接在打魏彦霞的脸。
魏彦霞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魏晓雅的手指都在发抖。只见她匆匆自位置上站起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快步行至魏晓雅身前,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巴掌重重落在魏晓雅的嘴上。
魏晓雅没有防备,当即痛呼一声,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下意识抚摸着被打的地方,眼睛里面仿若瞬间点燃了一把火,直直望向面前趾高气昂的二姑。
魏彦霞一身山寨版皮衣套在身上,活脱脱将她包裹出几分蹩脚的洋气。明明是回来干活的,却收拾得纤尘不染,跟那双站满了花椒青渍的手和黝黑的肤色想成了鲜明的对比,相衬之下多了几分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
她目光轻蔑,面如蛇蝎狰狞,在魏晓雅打量之下,又抬起手想往魏晓雅脸上抽去,魏晓雅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甩过来的巴掌,堪堪躲了过去。可魏彦霞仿若跟她较上劲儿一般,换另一只手就要上来抓人。二人就这么一攻一守地扭打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魏彦霞不住叫嚣的声音。
“真是不得了了,家里上了个大学生就上出一个没礼貌没教养的小庶子,要是我家晓阳晓云敢这么跟我说话,试试敢不敢,我非得抽烂他们的嘴不行。你还敢躲,你再躲,小贱蹄子,没教养的玩意儿,不教教你做人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二人纠缠在一起的速度太快,一家人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拉架为时已晚。
魏彦霞因为没能达到解气的目的,便伸手薅住了魏晓雅的长发,轻松将人钳制住。魏晓雅吃痛,眼泪混着鼻涕流出来,心里更是怨恨难过极了,饶是这个家有很多争吵,可都不足为道,毕竟从小到大在自己家里她从未觉得如此这般荒唐过。
魏晓雅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头发解救出来,越挣扎那人却拽的越紧,头皮越疼,她红了眼,怒骂一声,抬起脚就往二姑身上踢过去。她一边叫嚷着一边哭喊,以此来为自己增添气势似的,双手胡乱朝着对面人的脸脖子头发去抓去挠去捶打。
她像是一个久病不医的失心疯患者,在这一刻彻底癫狂。
那些在学校里学到的什么兄友弟恭、亲朋和睦、尊老爱幼、敬重师长等等,一切关乎于伦理的知识和道理,在这一刻,没有任何可具有指导意义的价值。
唯有争吵和殴打,以及围观者焦急却无用的劝慰声,一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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