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接见中小周说她怀孕了,是李大利的孩子,小周说她爸爸妈妈不同意她离婚,让她生下孩子。小周还说了李大利单位要收回房子,说大姐和小周一起找领导,才勉强同意她们暂时住着,听的李大利咬牙切齿,扳动指关节咯咯作响。接见结束后,李大利又被带回到了生产车间,又开始了冷僵着手脚,踩踩踩,摇摇摇,一分两分三四分,一秒两秒三四秒。终于熬到了周日休息天,崔老师带着李大利来到了文体室里下围棋。摆上棋盘后,两个人还有模有样地行欠身礼,随后,崔老师抓起一把棋子,让李大利猜先。
猜先结果是李大利黑,崔老师白。
李大利执黑,先下。
就看李大利环顾了下整个空空的棋盘,皱了下眉头,把那颗黑色围棋子摁到了中间,十之十,天元的位置。
看到李大利把黑色的围棋棋子摁到了十之十,天元的位置,崔老师抬望,盯了李大利半天。看到被崔老师盯着,李大利也抬起头,两个人目光对视。
对视中李大利这才发现,崔老师的眉毛又黑又粗,眉角下拉,鼻头很厚,目光凝重,嘴巴紧闭,好像严厉的查寝老师,又好像严厉的军政干部,让李大利突然顿生敬畏。
崔老师低下眼神,环视了下棋盘,捏起白色围棋棋子,摆在了十七之十三的位置上。
李大利再次环顾了围棋棋盘,拿起黑色围棋棋子,摁在了五之三的位置。
崔老师想了想,捏起白色围棋棋子,摆在了三之十三的位置上……
来往来往,将近半个小时的工夫,崔老师屠了李大利一条大龙。
收官,崔老师中盘胜。
李大利被屠的心服口服。他本想再下一盘棋的,可崔老师说不下了,出去走走聊聊。
两个人来到了监狱操场区。
高墙,刀片刺网,警戒线内的操场区,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一堆人转着圈边走边聊。
进了操场区警戒线内后,崔老师低头边走边说:“你第一手天元,是找死的下法知道吗?为什么围棋里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说?围棋就是个围字!谁占地盘多谁赢!占角抢边,相当于战场上你先占领了高地才有望围住大地盘!天元这个位置相当于腹地,你先下天元,等于置身于包围之中了啊!你是怎么想的呢?!”
李大利听了差点掉了眼泪,心情沉重地说:“老师!我知道!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被包围之中!”
李大利边说边抬眼环顾四周,继续说道:“您看那高墙,那刀片刺网,您看那警戒线,还有外面社会上的这事那事,我感觉我现在就处在包围之中了,重重包围,有点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所以,我想尝试下,突破下!”
崔老师也抬起眼,环顾着高墙刺网,神情凝重地说道:“所以,你是想绝境求生,还是要独孤求败?”
听到崔老师的提问,李大利嘴里也重复着崔老师说的:“绝境求生,独孤求败”
随后坚定地说:“当然是绝境求生啊!”
“但我感觉你在独孤求败!”崔老师突然严厉地说:“你没有给自己找出路,而是往死里继续压榨自己,你自己就已经把你自己团团围住了,就好像是蚕,自己吐丝束缚自己!蚕茧,茧房,自己筑房子束缚自己!”
听到崔老师说起蚕茧,茧房,自己筑房子束缚自己,李大利突然又想起了辛弃疾“悟人世,正类春蚕,自相缠缚!”的词句。
好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知音一样,李大利激动地说:“对!现在不光是外界环境层层茧房包围住我,我自己也在作茧自缚!所以,我是在独孤求败!可我想绝地重生!破茧成蝶!”
崔老师收起了环顾四周高墙铁窗,刀片刺网的环视,拍了拍李大利的肩膀,眼神又盯着地面,边走边说:“我看你第一手下天元,还有你那个凝重的表情,我就猜你负担太重!自相缠缚!你想突破但又无力!”
李大利突然站住脚步,拉起崔老师的手,感叹道:“对!对!对!您怎么猜的那么准啊?!我看您又像老师又像部队里的政委!您的观察能力太强了啊!佩服佩服啊!”
崔老师听到李大利的夸奖,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谁不爱听夸奖的话呢。
崔老师笑着说:“呵呵,你的观察能力也不赖嘛,你能看出我又像老师又像部队里的政委,比一般人就是强!实话实说,我之前是陆军某集团政治部主任!后来转业了分配到一个中学当德育主任,后来还当了副校长!”
“哦哦,飞翔中学?”李大利问。
崔老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大利说:“那天您看新闻联播,看到飞翔中学校长积极推进教育产业化的新闻,我看您怒目圆睁,后牙槽咬的咯咯作响!估计和那个中学校长有过节!”
崔老师哈哈大笑:“哈哈哈,观察能力强!好学生!对!我就是飞翔中学的,退役后转业到地方,当了飞翔中学德育处主任,后来当了副校长,这个新闻里的校长之前也是副校长,我对教育产业化有不同意见,被他排挤算计!但也怪我自己!没能抗住“贪”这个字!”
说着,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李大利看了,不敢继续问了,他之前看守所的时候听陈管教教育过,不要打听别人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默默无声地低头沿着警戒线内圈转圈。
突然,一阵疾风呼啸而来!
高墙上的刀片刺网被风摇的呲呲作响。远处山林的树叶狂卷着四处飞散。呼啸的风,加上刀片刺网呲呲的响,好像天神的怒吼!
怎么会突然这么个狂风大作?李大利惊的也没了神,山川市,地处山岭峡谷间,很少北方或沿海地区的大风,怎么突然间狂风怒号?崔老师赶紧拉着李大利,要拽他到监狱房屋里,边走边说:“这是天怒人怨!这里,押着无数个杀人犯!重罪囚犯!”
李大利也跟着崔老师的步伐,快速跑向入口,突然,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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