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茗总共打了三次电话,第一个电话,对方不借,第二个电话没接。
第三个电话,小小的手机紧贴在钟茗的耳廓,响铃十秒后,终于接通。
“奥姐,最近过的咋样?”钟茗先是嘘寒问暖。
我内心忍不住吐槽:有求于人的时候,怎么都喜欢嘘寒问暖?这是普遍流行的形式吗?
“哦……哦……是这样的,奥姐,你手头有没有点闲钱……我其实是想跟你借点钱,因为我男朋友亲戚家出了点事……对对对……多少钱……8万有么……”
随后那个什么奥姐在电话里叽里咕噜讲一大堆话,钟茗就耐心的听着,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察觉到不对劲,上前躲过手机靠在自己耳旁,只听见那个奥姐架着泼妇似的嗓音骂道:
“班车那群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因为他们班车不靠谱迟到了,真该死!钟茗,你可要考虑清楚,找男朋友要找靠谱的,我都怀疑他是觉得你善,图你身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钟茗拉着我的手劝我别激动,而我顾不了那么多,张口怼道:“奥姐是吧,看在钟茗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奥姐。请问,班车公司不靠谱跟我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其次,你和我连面都没见过就说我不靠谱,是不是在故意诽谤重伤我?最后,我为什么馋她身子不馋你身子,你说这话是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背地里说三道四,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不借就不借,别比比歪歪,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奥姐恼羞成怒,公然骂仗:“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素质!你身为钟茗男朋友,你为钟茗付出过多少,心里没点数吗?我和钟茗是好姐妹,我为她好,所以好心劝她。但凡你靠谱点,钟茗就不会为了生活累死累活,你若真的对钟茗好,你应该努力让钟茗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让她受苦!”
这一阵怒骂,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感觉好痛好痛,似乎有一块冰在心底积压许久,然后突然迸裂,溅出的冰刺插进肉里,心如刀割。
“我……”喉咙像是被一块干涩的石头堵住,话语在舌尖上打转,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支支吾吾半天才生拉硬扯出一句最能代表我此刻心情的话:“我草拟……”
“你敢骂我!你这个人真没教养,跟林瑾芸一样讨厌……”奥姐没说完,钟茗一把夺过手机,低头哈腰的道歉:“对不起,奥姐,我男朋友他压力大,所以容易激动……”
钟茗连连不断的道歉,时不时的对着空气鞠躬,熟练的令人发指。而我的思绪停留在奥姐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林瑾芸令人讨厌,林瑾芸哪里令人讨厌了?她言行粗鲁,动不动喜欢小拳头捅我胸口,我有时候厌烦她。
可我……
“下周给你赔个不是……”钟茗说完挂断电话,转过身怨恨的看着我,责备道:“你跟我朋友说话是什么态度?人家说了点不好听的,你有必要骂人家吗?”
我空洞的盯着钟茗,没有说话。钟茗也察觉到我不太正常,语气稍微温和些,小心翼翼的问我:“杜琰,你……你还好吗?”
我指着钟茗,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朋友背地里说我,你帮着她说话?”
钟茗解释道:“我和她是同事,同事关系尽量不要闹太僵,我心里面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食指的方向转移到她手里握着的手机,“她还说林瑾芸什么……她讨厌林瑾芸?”
钟茗沉默不语,我就当她默认了,继续说道:“所以你也讨厌林瑾芸?”
“杜琰,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部门有多少人讨厌林瑾芸!”我大声叫喊。
钟茗被我突然的大声叫喊吓得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仿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不自觉地紧握手机,双肩微微发抖。
我走上前抓住她抖动的肩膀,质问道:“林瑾芸不合群,你们就针对她是吧?”
“杜琰,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
“你那个什么奥姐都当着我的面说她了!她都这样了,她还能不咋样?你以前是林瑾芸好闺蜜,虽然后面闹了些不愉快,你难道就不帮林瑾芸说点话?你是不是为了合群而同流合污?是不是,是不是?”我一边说,一边摇晃钟茗。
“杜琰!”钟茗挣脱开我,眼眶微微泛红,撕裂往日的典雅温韵,哭腔叫道:“为什么你那么为林瑾芸打抱不平?我才是你女朋友啊!”
我因为情绪太过激烈,喘不过气,倚靠着墙,迟迟不能发声。过了一会儿,我才稍微冷静的说道:“你是我女朋友……可林瑾芸是我好哥们儿,我不允许别人欺负你,也不允许别人欺负林瑾芸。”
泪珠顺着钟茗的脸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钟茗抽泣着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安慰道:“你这是戒断反应,戒断反应容易情绪激动。你会好起来的,会的。杜琰,你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别紧张了,好吗?”
我轻轻甩开钟茗的手,背对着她,说道:“你们部门的人都喜欢窃窃私议,反正我在你们这个小团体心中就是个不靠谱的人,我给不了你充实的生活,只会连累你受苦,你们都这么认为的。”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以后会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呵……哈哈哈,”我自嘲的笑道:“你或许可以,但我已经废了,这个世界容不下我。”
“你别这么绝望。”
我轻轻摇头,“绝望之花,生于无望之土。我可没你优秀,我不会强迫自己锻炼,更不会真正认真工作,更不会努力学习提升自己。有些事情是生下来就注定的,我会活成现在这样,都是命运的安排。”
钟茗从后面抚着我的肩,“难道你就不能在命运面前勇敢一次吗?”
我离开她,迅速跑到门口夺门而出。我想逃离这里,尽管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但我要逃离这里。这里没我容身之处,外面的世界也一样,但我就是想逃离这里。
下楼梯的时候,钟茗站在门口大喊:“杜琰,你感到绝望,难道我就没绝望过吗!”
我一咬牙,不愿意去理会这些揪心的话。
跑到楼下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小雨,很清脆很干涩,稀稀落落的小雨。一滴又一滴降落我的头顶和衣襟,触动我本就敏感却不善言辞的神经。
一阵风掀起浑浊的空气,于是这个世界轻飘飘,稀释每一寸脚步的踏实。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跟随感觉去找一个不知所以的地方。伴随雨越下越大,我的衣服愈来愈湿,心情愈来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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