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君病了,一向坚毅果敢强悍到让人随时随地忘记她性别的离君,连续在朝堂上惨白着脸吐了好几次之后,‘离君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各种流言四下蔓延,有心的、有情的,都将眼睛放在了离宫的大门上。
怎奈离宫宫规森严,再加上王顺和银碟这两大内宫护法,让欲要窥探其间一二的有心人始终不得其法。如此,倒是越发助长了一波无聊的风闻和揣测。
此时,‘病重’的曼珠惨白着一张几乎毫无血色的脸颊,瞪着银碟以性命相威胁,带进来替她‘诊病’的太医许安。干涩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腥甜的血腥气息在口腔内不紧不慢的蔓延开来,一如曼珠此时此刻,仿若被温和清炖的心。
嗡鸣的大脑,此时此刻仍旧不停回旋着许安刚才的那句:
“您这是,喜脉?”
初初许安那震惊、惶惑的深情,并不比此时的银碟和王顺好上多少。
“许安,你到底会不会诊脉?君上虽为女子,却从未嫁人,何来……何来……”
王顺颤颤巍巍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林川噌的一声拔出手中的佩剑,上下牙齿几乎不曾被咬个粉碎:
“老子现在就去活劈了他!不,我要活活剁碎了他!~”
仍处在震惊的银碟猛然打了个激灵,瞬间明白了林川只得那个‘他’是谁?除了‘那个人’,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近的了君上的身,甚至是……
“林川,你发什么疯?现在是你抽风的时候吗?万一要是这件事情被外面的人知道了,那是比君上真的得了重疾还要要命的事情。你,你给我老实点待着,先想想法子再说。”
本欲拉住林川,却被林川一个用力震飞了出去的王顺不顾胸腔内沸腾的血气,死死抱住赤红着眼,一副要吃人模样的林川。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指尖扎破了掌心鲜嫩的皮肉,一点点的血色自银碟攥紧的拳缝缓缓滴落。
滴答~~滴答~~
声音很轻,轻的除了银碟谁也听不到。声音又很重,仿佛每一声、每一滴,都是踩在银碟心脏上的重重一脚。
喜脉~~喜脉~~君上,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她,终究还是忘不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原来除了恨,除了锥心蚀骨的恨,还留有着一丝君上自己至死都不愿意承认的眷恋。
原本寂静的殿宇突然闹腾的犹如市井菜场,曼珠却似充耳不闻的一般。颤抖着双手覆盖住仍旧平坦的腹部。
分明身体除了恶心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分明,在许安告诉她怀孕一事之前,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此时此刻,她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腹中存在着的一个生命。那个,和她骨肉相连,血脉相承的小小生命。
曼珠想起临别前,身后沙华留下的那段话,他说:
“珠儿,若你当真要我的命,只要你来取,我随时给你。可如果,如果哪怕只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我们能够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王权富贵、军权天下,为了你,我皆可抛,皆可弃。我,会一直等你,至死不渝。”
手心下,似真的感受到了小小的心跳,曼珠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颤抖的嘶哑嗓音连她自己都没能听得仔细:
“重新开始!枯骨早已入土经年,已死之人,谈何开始?又该,如何重新开始?”
眼中的苦涩在抬头的瞬间,便被冰霜封印了个干净。曼珠看着同时投射过来的六道目光,对着许安沉声下令:
“许安,替我备一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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