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胜满脸疑惑的看着邱新和,对方回了他个不明所以的微笑,说道:
“林先生,我们开始吧。”
刚提笔时,邱新和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当作是平常小事。但随着林木胜的口述,誊写的内容越来越多,他发出的哦哇、哦哇之类惊叹声,也越来越频繁。随着相较,严谨、完备之处,差之不可以道里计。”
林木胜更加得意。那是当然的事情。法学发展到今天,凝聚的是数百年里,数十代人积累下的经验。远的不说,仅仅这改开四十年来,我法学界三代人,数万从业者,如今是数百万从业者的脑子,可不是酒囊饭袋啊。我们的那些法学大家,咬文嚼字的功力,比当年孔明先生舌战群儒的状态,可是好上千万倍。
“可这样,真的好吗?”
林木胜的自尊心,被这句话伤害的可不浅,刚准备反唇相讥,对方继续说道:
“如此细密罗织,周到倒是周到了,可法网本就需要有所疏漏,要留有活路,不能变成一块板子,一板下去,无复孑遗啊。”
林木胜稍稍冷静了,不急着争论是非,且不妨听听这旧式书吏说说当年,也不失是一件趣事,然后再驳斥也不迟。
“我家祖传庭训的一出,从中获益的唯有权贵了。寻常人家,哪来那么多时间自行雕琢文字,也拿不出钱物来,请人逐字逐句琢磨。这些板子,最终全落到他们屁股上。而权贵富豪以您的这种文契为恃,以后再无文书瑕疵,所有漏洞动堵得死死的,任何人无法从中斡旋一二了。”
“如此一来,穷苦之人,再无公道公理可言。当今世上,还有良善之人的活路吗?哦不是,应该说,当今世上,还有良善之人吗?”
这种论调,是林木胜第一次听见。长久以来,从传统媒体到新媒体,到处都在说什么人心不古,天天都有龌龊肮脏的新闻,什么偷拍啦,诬告啦、知法犯法等等更是不胜枚举。有平民对平民发生的,有公对私的,还有公对公之间的。对于解决的办法,人们一直在呼吁加强立法,加强执法,提高个人素质。从来没有人想过,越是严谨的文字,束缚的力度确实更强。文字所对应的人间、人性,难道是文字就可以约束的吗?就真的没想过,越是完备的条款,真正能受益的只有权贵?被细致的文字扭曲了本意的原则,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加在官府前面的那两个字就是典型。
林木胜的内心很矛盾。执业这么多年,他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可哪有什么标准答案。他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但又认为,这道理如果有用,为什么早早被淘汰了?沉默了半天,只得干笑了几声:
“老邱先生,现状确实如此。我都死了,就不去操人世间的心了。”
“林先生说的是,我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于事无补,还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实在该死。林先生还有要补充的条款,请继续。”
林木胜又把生效的时间、地点,出现争议的文字解释权等内容加了上去,足足凑够了20张纸,才算完成了一篇极具现代风格的誓词。
做完这一切,孔伏竟然还没有回来,林木胜不禁怀疑,这位大哥到底有多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现在还笑不完。邱新和告辞时,他问了问情况,得知今天不是辩经日,大堂内空无一人,就决定不出去转悠,在书房等待。等了很久,孔伏都没有出现,林木胜在焦虑之余,不由的更加向往起奉天真知符。
孔伏回到书房的时候,见林木胜正在一只手把玩着建马符,一手托腮,另一只腿屈起,撑住托腮的手肘,一只腿压在腚下。晒笑道:
“贤弟这是在修炼何种功法?为兄孤陋寡闻,全然没有见过的?”
林木胜赶紧摆正姿势,边站起身边说道:
“大哥不要取笑我了,往日习惯了这样子休息的,哪来的功法。”
“兄长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说着话,林木胜就发现,孔伏的神色不太好,脸上和动作,都明显看的出非常疲倦的神态。不等林木胜询问,孔伏自己倒说出来了。
“昨日说起的那几个叛贼,有两个的元神,魔化的十分明显,我去处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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