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57章 当时年少（第1页）

“爸妈，你们不应该来的！”刘菱一边搀扶着刘母，一边对着神色哀伤的父母说道。原本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是想让二老留在家里的，因为风俗上是不允许长辈为小辈送葬的，可能是觉得这样有违伦理纲常，可是她父母坚决要跟着他们一起来送儿子最后一程。

刘母红着眼眶对他们说：“既然带他来到这世上了，现在自然也应该亲自送他走。小竞还在的时候，我们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职责，没有照顾好他，一直都忽略了他，现在他都不在了，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他是我们刘家的孩子，我们又怎么能不来送送他！”说话的是刘竞的大姑，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原本是让她跟刘父刘母一起留在家里的，但老人家脾气很倔，非要跟着一起过来，她辈分大，年纪也大，没有人敢管她，也就只好随了她的意，让她一起过来了。

“可您的身体…”刘菱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旁边的大姑，她身体虚弱，正在被自己的儿子和刘搏搀扶着，可能是一路走来有些疲惫，只能尽量的依靠着别人的帮扶，才能还稳稳的站着。

“哥，你家里人还来的挺全的，乌泱泱的人还不少呢！”不远处的树荫下，小五杵了下旁边一脸肃穆站着的刘竞，他看着前面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一小片空地。他有些怀疑他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他明明记得他哥似乎从小就不受宠，跟家里人的关系也都不过尔尔，他原本还以为今天来的人不会太多呢！

“能来的都来了，我大姑一家，再加上我们家那一大家子，连我嫂子也来了，她以前可讨厌我了，我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也会来。”刘竞看着那一大群庄严肃穆的亲戚家人，心里似是有万千波涛，这应该是他这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最受重视的一天了，就是不知道跟他出生那天比的话，哪个会更隆重一些。

“噢，你嫂子为什么讨厌你，你们又不常见面，她讨厌你什么？”小五有些想不明白了，他们虽然是血亲叔嫂，但平时都是各住各的，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理由呢！

“她觉得我教坏了她儿子，怕小宇会长成跟我一样的痞子，指着我鼻子让我离她儿子远一点。”刘竞不轻不重的慢慢吐出了一口气。那时候他年少轻狂，因为从小被忽视生出的叛逆让他心怀愤怒，尤其在知道了父母是为了帮大哥才把他送到姥姥家时，这种愤怒达到了顶峰。他那时候甚至想过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她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打折，但为了父母的脸面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下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嫂子那时候的话虽然是难听了一些，但也说的没错。那时候他刚回到家里没两年，因为对父母的忽略心存芥蒂，再加上十三四岁时候的叛逆期，整个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有时候更像是一碰就炸的炸弹一样，不论是谁见到了都想绕远了走。

偏偏小宇就很喜欢黏着他，他总是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管他带他去哪里，还是去做什么，他都是那样乖乖的跟着，从来都不调皮哭闹，甚至晚上睡觉都要跟他挤一块儿。那时候他跟小搏就每天晚上都赖在自己的床上不肯走，害的他跟他们挤在一张小床上苦不堪言，可不管他怎么拉着脸凶他们，晚上他们依然要挤在他那张单人床上。

仔细想来，那应该也是他曾经最快乐，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了，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有父母陪伴，有兄弟姐妹，所有他曾经渴求的一切都实现了。再没有人会骂他有娘生没娘养了，也不会在跟朋友一起玩耍的时候，听到他们一脸幸福的提起父母时，自己却只能冷漠的装不在乎，拼命维护他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他终于可以跟父母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以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而不是只能羡慕别的小孩有幸福的家庭，而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大人们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他们觉得只有听话懂事的跟提线木偶一样的小孩才是好孩子，因为那条线掌控在他们手里，所以才会那么的合他们心意。可是没有哪个小孩真的愿意做那样的木偶，他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所以这就是大人眼中调皮捣蛋的孩子。因为你没有按着那个听话懂事的模具成长，只随着自己的心意肆意生长，所以他们才会讨厌你！”小五神情淡然的看着远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竞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小五能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那鸡飞狗跳的年少时光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曾经那样人憎狗嫌的岁月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就是个坏孩子，毕竟周围的人都那样说，就连他爸都极度厌恶他，觉得他大概是长废了，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毕竟你跟我可不一样，你小时候可比我讨人喜欢多了。我们俩那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我调皮捣蛋，不学无术，那些大人们都说我是当混混的好苗子，以后的少年犯。可你不一样，你听话懂事，成绩优秀，简直就是他们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亲戚朋友们互相夸耀的模范生。用你刚才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按着父母的心意长出来的模板，又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因为你有勇气做自己，而我没有勇气只做自己，所以就只能按着别人的期望活着。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羡慕你，可是我太脆弱了，我承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也承受不了父母失望痛心的眼神，所以只能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了。”小五有些怅然的眯起了眼睛，年少时谁不想肆意潇洒的活着，可却很少有人有那样的勇气。

“你羡慕我，开什么玩笑！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吧！你从小有父母疼爱着，有姐姐呵护着，上学时成绩又好，老师们都喜欢你。那些人看到你都是笑呵呵的和善样子，跟看着我时那嫌恶的样子可真的是云泥之别，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刘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声音都抬高了一点。

“这可能就像是别人的糖看起来都比自己的甜吧！我羡慕你的自由自在，却看不到那背后藏着的心酸苦楚，你羡慕我的幸福安稳，可你不知道我的挣扎渴求。我们都是那个想着别人的糖会更甜的小孩，可我们都不会愿意用自己手里的糖去跟别人换，就只能一边羡慕着别人，一边难受的吃着自己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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