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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心下又是一惊,没想到王兰根真的留了后手,今天要不是有人搅局,弄不好王兰根真敢对自己来个黑吃黑,军官暗自叹息起来,自己堂堂一个国军军官,因为不把这些土匪放在眼里而妄自托大,即不设防也不侦查,就连机枪这样的重火力装备都没有携带,想着卸下军火就拿钱走人,根本没人胆敢在自己这些正规军面前造次,因为自己的大意才造成现在的局面,这次遭袭是他军旅生涯中一个最深刻的教训,如果今天自己有幸活着突围,将再不会轻视每一个对手。
曹旋眼看着对方已经在慌乱中组织起了反击,而且火力甚猛,对趴在身边的曹福说道:“把歪把子都给我架起来,先扫他们几梭子,往火力猛的地方给我打,把卡车也都给我打趴窝了。”
曹福答应一声,转身往后边匍匐过去,命令几个机枪手,装满弹药,火力全开。歪把子里汹涌而出的子弹很快就形成了一条火龙,呼啸着冲向卡车,前边卡车驾驶室的玻璃已经全部击碎,车头上也多了无数的弹坑。军官看着密集射来的子弹,听出了是歪把子的声音,立时吓出了一头冷汗,对手下喊道:“赶紧动车子,撤!”
头车司机低头爬进驾驶室,想把已经熄火的车子打着,几次尝试后,马达纹丝不动,司机知道车子再启动不了,赶紧跳下车来,向后车跑去。军官也趁着前车的掩护跳进了后车的驾驶室,让后车司机赶紧倒车调头。军官带来的人手一边还击,一边往车上爬去。王兰根一看卡车要跑,躲在树后大声喊道:“我的钱!我的钱!枪我带不走了,你们不能把钱拿走啊。”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在乎他的喊叫,军官不去搭理他,命令司机快驶离。司机调转车头猛打方向盘,往前冲去。
曹旋一看卡车要跑,这车上还装着大洋呢,心里有些急,大声喊道:“我们是武工队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如果逃跑全部歼灭你们。”说完让机枪手集中火力扫射卡车。
王兰根一听对方是武工队的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被桑干河武工队围剿后,听到武工队三个字心尖都打颤。哪里还顾得上大洋和丢弃在车上地下的枪支弹药,让手下打出一阵密集的子弹,压制了曹旋一方片刻的火力后,就乘着夜色隐匿在了茫茫的林海里,埋伏在外围的王兰根手下,听到自己队伍那边的枪声渐止,也都落荒而逃了。
军官和他的手下也听到了曹旋的喊声,知道武工队不好对付,还不能让对方抓到国军走私军火,贩卖给土匪的把柄,到时候更容易引起两党的争端。军官乘着王兰根手下一阵猛烈的反攻,不停的催促司机加大油门快跑,无奈道路崎岖,卡车颠簸得厉害,行走不快。眼看着王兰根的人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曹旋的手下便集中火力对着卡车开走的方向不停射击。军官一看这样下去难以脱身,对车厢里的手下喊道:“一班、二班带着全部手榴弹下车,埋伏在林子里,等追兵逼近时把手榴弹全部扔出去,掩护车辆突围。突围后你们从林子里抄近道赶来,在前边林子尽头的弯道处会合。”
车上的几个年轻小伙齐喝一声:“是。”说完把每个人身上的手榴弹归拢到他们手里,收拾停当,不待车停,从车厢里一跃而下,然后就地打滚,闪身躲进道边的树林,饶是这几个年轻人身手敏捷,还是有两个人被密集的子弹射中,“哎呀!”两声惨叫,二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卡车依旧颠簸着蛇形前进,跳出车外的几个便装军人,乘着夜色掩护在林子里往曹旋他们开火的方向迂回过去。曹旋看到卡车越跑越远,命人从林中出来追赶,百十号人呐喊着,一边开火一边纷涌着往前追赶。眼看着曹旋的手下逼近林中的军人,只听得几声轰隆轰隆巨响,火光照亮了奋勇追赶着的曹旋的队伍,紧接着就是一声声惨叫,队伍里有人嘶吼着喊道:“有麻雷子(手榴弹),弟兄们赶紧卧倒。”后边的人看着火光中被炸在半空的残肢断臂,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回身跑去。后边的曹旋听到爆炸声也赶紧喊道:“快撤,赶紧后撤。”曹家军顿时四散奔逃。几个军警并没有停下来,把几十枚手榴弹一股脑全扔了出去,在他们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硝烟火海,地上被炸出了几个大坑。曹家军的枪声戛然停了下来。
前边的卡车已经在爆炸声中越开越远,几个军人投掷完手榴弹从林中的小路向停在弯道处的卡车跑去。待几人上车后,卡车轰鸣着远去了。
过了几分钟,曹旋见再没有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一边安排人手去前边侦查对方情况,一边让曹福清点自己人员的伤亡情况。
不久手下来报,前边林中已经没有了对方的影子,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几个受伤的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曹福经过一番清点,也摸清了自己的家底,死亡六人,重伤八人,十几个轻伤,曹旋命令点起火把,迅为伤员包扎伤口,重伤员先躺在地上休息,留下一个人看护这些伤员,其他人迅整理战场,把汽车上和散落在地上的枪支弹药驮到各自的马背上。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曹旋的人马清点出了一百多支步枪,三十多把手枪,还有近一万子弹,远处的林子里还有王兰根和手下骑来的几十匹快马,全被曹旋手下给牵了过来。曹家军将整理好的战利品捆绑在马背上,站好队形,等待曹旋下令。
令曹旋深感遗憾的是,王兰根带来的大洋都被马占山的手下给带走了,没能为徐世贤把钱给夺回来;王兰根的人也都从密林中逃遁了,没能把这些人歼灭或打垮,徐世贤家的隐忧仍然存在。现在时间紧迫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人马立刻撤离这里,周围有马占山的部队在活动,刚才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可能会引起附近一些武装的注意,而逃回去的马占山部下肯定也会及时组织人手进行反扑。
曹旋不敢大意,下令手下快上马,以最快的度撤离交战区,连夜赶回中都县。曹旋跨到马上后,对着地上的伤员说道:“我们武工队有好生之德,今天不杀你们这些伤兵和俘虏,你们回去后告诉自己的长官,今后不要再为非作歹,否则下次再犯到我们武工队手里决不轻饶。”
伏在地上的几个伤员,连连感谢武工队的不杀之恩。曹旋说完,一抖马缰,对着手下说声:“撤!”百余匹快马疾驰而去。
曹旋的考虑极为正确,他们撤离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马占山的手下就带着一支重装的小型摩托化部队,来到了山林边上的金河口。来人对周围地区仔细侦查后,没有现曹家军的行迹。在原地留下几挺重机枪警戒,剩下的人手摆好战斗队列,手端长枪,缓慢地向刚才的交战区推进,直至现匍匐在地上的伤员,队伍才停了下来,当他们看清地上躺着的是自己人后,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为他们包扎起来。经过一番交流后,他们才知道曹家军早在两个多小时前就撤走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为他们指明了曹家军逃走的方向,军官安排人手照料这些伤员,然后带着手下坐上汽车,往崎岖的山路上赶去。追了十几里后,沿途没有现大队人马经过留下的痕迹,军官怕长途行军引起周边布防日军的注意,也怕再遭到抢劫者的埋伏,不敢再往前追赶,只好回去复命。马占山听到派出去交易军火的部队被武工队伏击,当下大雷霆,怒骂手下都是一群饭桶,白白损失了一辆卡车和几个士兵,如果这事要是被武工队的人抓住把柄反应到战区长官孙兰峰那里,自己将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这事只有自己和手下几个心腹之人知道,肯定是王兰根那边走漏了消息,引起了武工队的注意,此后要尽快剪断和这个杆子的一切联系,以防被人抓住自己走私军火的罪证。
马占山带去交易的军火虽然被抢,可他好歹还是收到了三万块大洋,自己并没有多少损失。而王兰根就不一样了,自己几个兄弟冒险赚来的钱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失去了,除了没有换来自己急需的枪支弹药,还搭上几个兄弟的性命,赔出去几十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快马,万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溃逃途中王兰根心灰意冷,暗叹自己已经老朽无能,再难成大事。
守在山寨中等候消息的德公公顺公公二人,见王兰根率领着残部铩羽而归,手下弟兄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还有几个负伤的在那里不停的哎呀喊疼,王兰根也是衣衫不整,满脸狼狈。德公公二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询问遇到了什么意外,王兰根一声长叹,竟有些动情地说道:“唉!完了,彻底完了,可惜了你和兄弟们在外边辛苦打拼挣回来的这白花花的大洋,三万块大洋换来的枪支弹药还没来得及交易就都被武工队给劫了去,还白白搭进去几个兄弟的性命,损失了几十匹快马,本就捉襟见肘的山寨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看来真是我气数已尽,天要亡我啊。”
德公公见王兰根说的恓惶,也有些悲从中来,陪着王兰根长叹一声,柔声细语的对王兰根安慰了起来:“大当家的不要太过悲伤,遇事还是要想开些,往前看。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遥想当年溥仪皇帝,二度称帝,二度被逼退位,第一次幼年称帝只坐了三年,第二次少年称帝才坐了十二天,后来更是被逼出紫禁城,但是这个从小就几经起伏的皇上没有放弃收复江山的壮志,隐忍十几年,复又称帝满洲国,不论时事如何变幻,他老人家依旧为帝,声贯朝野。人这一辈子,哪能尽是一马平川,不遇到一些沟沟坎坎的?大当家今天这番遭遇,只是磨你心性,砺你志气。天道自有轮回,待拨云见日之时,大当家自当横枪跃马,快意恩仇,笑傲江湖。”
王兰根有些意外的看着德公公,没想到这个平日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太监,竟然胸中能有如此丘壑。王兰根对这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太监油然心生敬意。虽然他只是皇宫里一个卑微的太监,可是久受皇家气息熏陶,平日所见多是豪门贵胄、外宾使节,胸怀和眼界自是不同凡响,岂是自己一介草莽所能比拟。王兰根细品着德公公的这番话,德公公嘴里溥仪废帝的经历更是成了鞭策他奋起的榜样。王兰根消沉的内心又一点点活跃起来,想想自己半生为匪,常年征战,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何曾惧过?几十年雄心壮志气吞山河,何曾服过?往日里锦衣玉食,环肥燕瘦,左拥右抱何其快哉。自己这半生已经足够精彩,就是现在死了也不亏了。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胆小如鼠,遇事犹豫不前了呢?自己当年的霸气和胆气都到了哪里?难道真的是自己已经老了吗?今天多亏德公公一席话,惊醒自己这个梦中人,否则的话自己可能会一直忍让退却,再无出头之日。可笑自己当时还想着成立一个什么骗子队,专门派人去干拆白党的事情,真是有辱自家威风。自己被武工队两次围剿,真是吓怕了胆,居然出此下策。王兰根想到这里,脸上竟然绽出了一丝笑意,伸手一拍脑门说道:“德公公,今天你这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以后你就是咱杆子里的二当家。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德公公深感意外,迷茫的看着王兰根,有些不知所云,他本是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来劝慰这个深受打击的土匪头子,没想到王兰根竟然在他的言语中受到激励和启,竟然要让他坐上山寨里的第二把金交椅。德公公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命运简直就是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七岁时净身入宫,半生为奴,鼓起勇气逃离皇宫后,身份瞬息万变,现在又把自己推向了一个土匪领的身份,真不知是该坦然受之还是加以拒绝。德公公眼巴巴地望着王兰根,一时竟没了主意。
王兰根看着有些局促的德公公,哈哈一笑,挺胸凸肚,抬起手掌,冲着山洞里没精打采站立的手下招呼道:“都给我过来,参见二当家的。”王兰根声音铿锵,气势十足,竟又有了些往日兴盛时的霸气。听得王兰根中气十足的喊声,那些萎靡的手下精神也都为之一振,向王兰根围拢过来,头领是一个团队的灵魂,他的精神状态直接决定着手下人的士气高低。王兰根高声说道:“弟兄们,从今往后,德公公就是咱们的二当家,日后我们兄弟一心,重振山寨雄风。”言语间,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在林子里的疲于奔命,说完,命人摆起香案,端来酒碗,众人将手指刺破,滴入酒中,拜过十八罗汉和达摩老祖,读过誓词,众人举碗一饮而尽。随着一只只酒碗被摔成碎片,一个歃血为盟的仪式就算完成了,只是难为了这帮兄弟,不知该称呼德公公为二爷还是二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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