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33章 感人育新帮扶教育（第1页）

他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里，逐渐发生了变化，目的不明确了，关系被扭曲了。有过规章，有过制度，不过这只是纸上的东西。如果没有切实的监督，你就会不知不觉地抬高自己。你已经把自己看成这是个铁石王国的绝对主人，而把法律托付给你的人变成了物。

然而现在敏锐的监督目光如一盏探照灯，也透进看守所来了。我们已经宣布：看守所不是上了锁的高墙深院，看守应该把囚禁的人变成诚实而热爱劳动的人归还祖国。

终于，看守所来了一个高级委员；他查看了所有的牢房，连犯人都听说过所长“挨了一顿狠克”。看守所的狱规有了明显的改观。夏天开始在室内装风扇、电视、伙食也有了明显提高，不准苛扣口粮或者给小杜鹃上供。监室也比以前干净了。

每月一次清狱开始了。看守们把号里的人犯一个一个叫出来，仔细搜查着每个人犯人的衣角，口袋。并叫他们排好队分成三路，在走廊参加学习。

简陋的讲台，用一张破旧不堪的书桌所代替。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天对你们进行一次人生观和世界观教育。”所长和蔼地说。

“人生观和世界观是有区别有联系。人生观是人生的根本看法和基本态度。而世界观是人们对世界观的根本的看法。下面给你们读一读98年2月24日江州新报刊登文章《死囚纪事》一文。希望你们从中能吸取这血的教训。”

《死囚纪事》

——作者：艺东

认识大力时，我俩都是死囚，都在死囚镣铐的体随下等待看高法的终审判决。

知道大力犯罪事实的人，没有不骂他该死的，就连我这个坏人中的坏人，也无法找出一点理由证明他小于做那案子时还有点人味！更何说被他们轮奸的那个叫晶晶是我小学老师的女儿。一提起晶晶，我这“狼心”也感到酸楚难忍，那是个多好的女孩呀！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在重点高中学习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就这样一个好女孩一夜之间就让这几个杂种给毁了。最可恨的就是他妈的这个首犯大力，据说他和晶晶还是小学同学，晶晶的妈妈还当过他的班主任，而且对他这个有爹没娘的孩子特别关心，特别宠爱……

晶晶出事以后，听说自杀过好几次，都因家人看护得紧才未成功！晶晶原来就有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再加上这次毁灭性的打击，真不知她以后会怎么样。

夏华听到这里，脸上流露出对大力那伙丧尽人性的恶棍充满愤怒憎恨的神情，更为晶晶的不幸遭遇而感到同情。

如果在入狱前我遇上了大力，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军刺扎他个满身窟窿，就是为此坐几年牢我也心甘！晶晶太可怜了……我一向认为自己心狠手辣无耻到家了，但和大力相比，我还属于“高尚”的！

和大力关到一个监室时，我俩都接到了死刑判决书。当时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才二十一岁，这是多么留恋这个世界啊！温暖的阳光、雨后的黄昏，就是这弥漫着尿臊味的监室，我也感到真真实实的亲切。但我更知道，自己血淋淋的罪行已使我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因而在绝望后我变得异常狂躁：常常拖着沉重的脚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同为死囚的大力却与我不一样：除了吃饭、睡觉他总是静静地坐在墙角，或看着自己的脚镣环发呆、或是将头倚靠在墙上闭目沉思……从知道这小子是晶晶那起案子的“主角”，我就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要不是镣铐缠身，我真想给他几记“老拳”让他尝尝厉害。或者大力知道我在找奸，或许轮奸犯本身的“软弱”使他处处让着我；虽然我们没有讲过一句话，但从他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中我能看出来，他不愿招惹我。因为被判死刑的缘故，我也没什么穷心思再去找他出气，反正都是死囚，早晚都得上刑场，只是一想到我要和大力这种不上道的人一块去死，总觉得掉价！

夏华觉得一个人判了死刑就要上刑场了，当然对以前所做过的事做一下好好的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呀，应该良心有所发现了，自酿的苦酒只能自己独饮。

大力始终固定着那种标准的“坐以待毙”的姿态，但是有时也有例外，那就是送进新房后，他总要问问外面的情况，特别是家在县城里的新烦他更是关心。大多数新犯看见他那身疙瘩肉和叮响的镣铐都会乖乖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我和大力真正的冲突也是由一个机关报犯引发的……

那天进来一个家住县城东关的抢劫犯，一进监室，大力就将他叫到自己坐的那墙角，问这问那。我懒得说话，也懒得睁眼，靠着被迷迷糊糊地想着心。猛然间，我无意听到他们竟提到了“晶晶”的名字，不知为什么，我的火一下子被勾了出来：我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们，凶狠地低吼道：“闭上你们的臭嘴，是不是吃饱了找捧挨？！那个新犯见我发了火，吓得立即噤了声。大力一愣，随即也怒形于色：‘别自己找不自在，都是要死的人，都别唬人，谁怕谁呢？！”

“我他妈的就是找不自在怎么了？就是一块枪毙，也比你这咱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强百倍，不信你就记着，你如果再敢提‘晶晶’两个字，我就豁上出去‘电疗’，也让你满地找牙！”

听到我提“晶晶”，大力一下子就没了词，神色也突然变得沮丧起来。“你认识梁晶晶，她现怎么样？”他的口气显然缓和了许多，里面还夹杂着颤音。

大概大力做了伤害晶晶的事，良心有所发现便处处想询问晶晶如今的情况，但是大家都认为他没有资格询问晶晶的下落，便心中激起满腔的愤怒想上前揍他一顿。

“你过来，我告诉你。”谁都能听出话中的调侃，大力却相信了。他赶紧拖着脚镣向我这边挪了过来。待他走到我的眼前，我猛地举起戴铐的双手狠狠地砸在他的右脚上。他一个趔趄一腚坐在了地上，我刚要扑过去，值班的武警却听到了动静，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157，你们在干什么？”他隔着窗大声喊。我无言以对，只悻悻地看着墙壁。

“报告政府，我牙疼的厉害，刚才让157给揉了揉……”

“你们少耍花样！”看看也的确再没什么情况，武警才离开了我们的窗口。没想到挨揍的大力竟会帮我解围，尽管如此我仍未减轻对他的鄙视和憎恶，我又重新坐下，不再理他。大力怔怔地看了我一会，懊增地哐啷、哐啷拖着脚镣回到他原来坐的角落，将头埋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连几天，除了此起彼伏的镣铐声，我和没有任何联系，大力也不再和新犯说话。整日只会呆呆地坐在墙角想心事。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高院提审。那天高院提审了大力，经验告诉我们无论是死是活，马上就会有消息。大力提审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拖着脚镣一遍遍地扫地面，连血迹斑斑的马桶也让他擦得干干净净。高院提审大力，使我的情绪也低落了许多。我知道自己也快了！当天晚上休息后，我又一次失眠，胡思乱想睡不着。大约有一点多钟，身旁的大力用胳膊时碰了碰我，低志说；“咱们好好谈谈吧。”对于他，我实在厌恶因而我仍旧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不理他。“兄弟，你别装睡，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其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我该死，可我死了对晶晶有什么补偿呢？”

“去你妈的，你是不是牙又痛了？”我不耐烦地低声打断他婆婆妈妈的叙述。骂过之后，他一时没了动静，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长叹。本认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没过多久，他又用手碰我，并且非常下贱地乞求我说；‘你想打我就打我一顿吧1我绝对不叫喊，也不报告、更不还手，只求你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行行好告诉我晶晶现在的情况！“这个杂种，临死还给我装孙子不打白不打也算是替晶晶报仇了！我说：“行，你反头伸过来吧！”他听见我答应了很高兴，连忙把头伸过来。我刚想动手可又想：这夜深人静的，弄出声响让值班武警听见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于是我说：“你他妈的少害人，我一打你，即使你不报告，这声音还不等于报告了吗？”他一愣，随即又异常兴奋地说：‘不要紧，我用枕巾盖着脸，你猛打就是了，武警听不见的！“这小子真贱，既然自己找揍挨，我何不成全了他！

“行，来吧！”他用两只手把头上的棉被撑起来，再用一块枕巾盖在脸上，然后用一副恭敬的样子，等待着我的拳头。我握了握拳，心里也很乱：想到自己也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不能和爸爸、妈妈、亲人朋友在一起了，我的心刺痛的厉害……这刺痛使我想发泄发泄，没想今天来了机会。我运运气一拳捣过去，不，准确地说是两拳。因为我戴着手铐，两只手连在一起。这一拳尽管很重，可大力除了被拳砸得晃头外，一点声音也没出，还是用那种姿态等我。我也疯狂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猛砸……很快，他的嘴、耳朵、头上开始渗血……尽管如此，他仍旧没哼一声，我也累得抬不起胳膊，手腕也被铐磨破了，火辣辣得生疼。我大口喘着粗气。这时，我才发现大力的眼中涌满了泪水，牙齿已深深地陷入了下嘴唇。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变得沉重起来。很长时间，大力才说：”东子，别介意，我流泪并不是疼！我这是高兴的！做了晶晶那起案子我就一直希望好好挨顿揍。唉，现在还能挨打多幸福啊！过几天，我大力就成灰了，就是想挨打也挨不成喽……

大力这番话勾起了我的伤感。作为死囚，我也有大力这样体会，只不过没有他那样复杂和强烈罢了……

经过刚才的发泄，我对大力的憎恶也减轻了不少。但我的语气始终没变，依旧冰冷。我说：’行了，别给我说忏悔啦，太晚了！晶晶这辈子算是毁了！她从小就有心脏病，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就够坏了，你小子比我还不是东西；咱俩枪毙以后，我下十八层地狱，你就得下十九层……“

我说着这些时，大力已是泪流满面。他呜咽着说：‘这就是报应吗？东子，你可能不相信，死，我点都不在手！可我一想到自己把晶给毁了，心里就比九割还难受。那天晚上，开始我绝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晶晶，要知道是她，打死我也会不去伤害她！我妈死得早，爹又不管我，晶晶她妈是我的班主任，对我像亲爹娘一样……

我从小就发誓长大要报答她，可大了以后，我竟对恩人这样报答了。”

大力说到这里时，已是冷不成声……

看着大力那痛不欲生的悲惨面孔，我无言以对。是的，死不足惧，但那来自心路深处的良心谴责才最使人痛苦！我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大力也无当安慰自己。尽管我和大力所犯罪行不一样，但实实在在的良心遣责，却是同样的存在：它就象一条蜷伏在心灵深处的毒蛇，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溜出来狠狠地兄咬上一口，让我们时时在这无法医治的痛苦中痛恨自己！

夏华读了这篇文章，心情有是沉重的不能平静的。作为死囚的大力在上刑场前良心的发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擅悔表示惋惜，但列为晶晶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并出片面人心地祝福晶晶在遭受挫折之中要坚强重新振作起来，做一个生活的女强人。

那天晚上过后没几天，大力就接到终审判决，第二天上午被拉上了刑场，执行了枪决。听人说：他在遗嘱中再三恳求人民政府将他的心脏移植给受害者——梁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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