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郎深深看了一下崔莞眉目间的淡然之色,垂眸盯着方才不小心被甘蜜丸汁水侵染的半角袍摆,沉沉的说道:“严寒渐起,还是尽早入城罢。”
这番话,说得分外明了。
他竟是不打算理会曾信,也不准备施以援手。
莫说候在外头楼管事觉得意外,便是崔莞也不知觉的瞥了他一眼。
秦四郎师从大儒田公,世人皆知,而曾信出自长麓草堂,她亦一清二楚,毕竟身为寒门子弟,却能与谪仙师出同门,在旁人看来,已算得上是了不起的殊荣了。
曾信也是因祖上积德,方有此厚报,为此,当年曾信可没少在崔莞前得意自鸣。
此时此刻,曾信就站在楼管事身旁,秦四郎的话,自然也听入了耳中,俊秀的面容上顿时浮起一丝窘迫与难堪。
他本以为接着这姓楼的口,将长麓儒生的身份抖出后,车中之人即便不对他另眼相看,也该行一番礼待才是,可没想到,对方竟是提也未提……
曾信到底不是蠢人,心中气虽愤咒骂,面上却不显分毫,惴惴不安的道:“是小生的不是,耽搁秦四郎君的行程了。”
他直直点明了秦四郎的身份,风雪交加之夜,对途中遇难的同门置之不理,即便是受世人追捧的谪仙,也失了道义礼数。
曾信心中冷冷一笑,他就不信这些视誉如命的世家子会不顾旁人目光,一走了之。
到时候,入齐郡时,只要他大摇大摆的从秦四郎的马车中走下,便是进不去稷下学宫,也足以令他攀上不少贵人了。
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情景,曾信心中止不住火热一片。
霎时间,马车中一静。
站在旁边的楼管事也皱起了眉头,对于曾信的话,他心中颇为不喜,仿佛是在威胁郎君一般,可楼管事扭头盯着曾信,却发现曾信神色张惶,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看不出有何端倪之处。
曾信见秦四郎无话可说,心中不由一喜,正打算在度开口之际,突然,一阵清脆的笑声,透出厚重的车帘,穿过肆意的风雪,传入曾信耳中。
这笑声,来得如此突兀,一时间,曾信与楼管事皆是一愣,即便马车中的秦四郎,也忍不住侧过头,目光怔怔的望着梨涡微现的崔莞。
反观崔莞,渐渐敛下嘴边的笑意后,身姿挺拔,抬手慢慢撩起车帘。
这一次,她撩得极低,不过只露出半张小脸,清透的眸子看也未看一脸惊愕的曾信,而是直直望向楼管事,淡淡笑道:“楼叔,你可是与这位郎君说了四郎的事?”
她的话,问得直白,问得犀利,几乎一针见血。
楼管事微滞的思绪陡然一清,瞬间便反应过来了,他沉着脸,冷冷瞪了一眼曾信,大声应道:“不曾明说!”
“哦?”崔莞眼波轻转,慢慢掠过面色发僵的曾信,她微微侧过头,好似在看车厢中的秦四郎,双眸弯起,露齿轻笑,“四郎,这位郎君的眼力可比你好多了,透过帘子也能将你认出呢!”
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便是在风雪中亦能远远传开,至少前方路旁那几名曾信携来的家仆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寻常时刻,拒了同门一事,无论怎样,终究是秦四郎失了仁义,到时候曾信借着外人之口一传,多多少少仍会伤及秦四郎的清誉。可若拦路的同门乃是暗中算计,心怀不轨之徒,事情便不一样了。
而且,她刻意扬起声,便是想令在场之人皆听得清楚明白,如此一来,也算断了曾信的另一手准备。
毕竟不是每个寒门庶民,都有胆量无凭无据地揪着一名世家公子造谣生事。
随着这番话出口,曾信的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了,他急急开口辩解道:“小生是看了……”话刚冲出口,又猛然哽住,他这才发现马车上竟未挂上牌名!
秦氏在齐郡并未置办产业,这三两车还是秦四郎身旁的家仆先一步到齐郡后所购,故而无论是驴车还是马车,均未挂上名牌。
“曾氏郎君是看了什么而得知?阿挽倒是好奇得紧呢,四郎,你可好奇?”崔莞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若是三年之后,兴许她会多几分顾忌,可此时的曾信,心思与手段,还粗浅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饮一啄结因果为喵爷珍爷水爷安爷li爷wa爷si爷加更
前世今生,最了解曾信之人,莫过于崔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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