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离一副参观、游览的悠闲模样,吊儿郎当地游荡在喀布朵部外围的山脚草场,瞄瞄这边,望望那儿,似乎自己真的就是一个踏青游客,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紧跟其后的谷卑希、兀格都不懂自家首领的“闲情雅致”,逛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些无聊,便俯首帖耳,窃窃私语交谈起来。
“谷卑希大哥,这个部落的人似乎和锡达大叔是旧识啊,见面时的那副激动模样,比你那时候娶婆娘还要厉害呢!”
“好你个兀格,敢取笑我啊,到你娶婆娘的时候,看我怎么闹腾!不过,也是,那个合木豁称呼断事官为叔叔,叫什么......什么,总之就不是锡达,我看有古怪!”一边说着,他睨了一眼赫离的背影,低声示意兀格:“要不你去问问?”
兀格踌躇了一会,再看到谷卑希眼中传递过来的浓浓鼓励之色,心中好奇心作祟,一咬牙,快速急走两步,赶上了赫离的步伐。
谷卑希一见状,抬手示意众侍卫放缓脚步,拉大双方的距离,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赫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需要传讯给拉姆可千骑长吗?”看似请示,兀格却用了安答私下的称谓,并没有称呼首领,眼角余光瞥了赫离脸庞一眼,再次开口试问道:“额,锡达大叔和那些人.......”话止住了,兀格也不清楚该怎么说,那伙人对待锡达大叔的态度太奇怪了,又是流泪、拥抱,又是跪拜行礼的。
“锡达大叔的族人,之前柳条泽的那个领队汉子和迎接我们的喀布朵部族长,都是锡达大叔的安答。”
“啊,”兀格不由惊呼一声,毕竟自已认知里锡达大叔的族人就是柔黎部族人,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喀布朵部来,随即下意识问道:“那他们现在干嘛呢?”
赫离没有接话,扭头望向喀布朵部的中央大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怪色,为锡达大叔和喀布朵部的交谈而揪心!
奇雅孛圪奉倏,养子,血脉安答的儿子,在忠于奇雅孛圪一脉的钦达烈人心中,都有着名分大义,都可以打出来怛奚部的白色青鹿大旗,彰显自己对数十万钦达烈人的正统,将钦达烈铁骑归于麾下,驱使他们冲锋陷阵、征战草原!
可是,先不说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名副其实,流淌着奇雅孛圪一脉的纯正主人,察乌卡怎么办?他是锡达大叔的养子,同样有着继承怛奚部首领的名分,论亲疏有别,赫离这个血脉安答的儿子的继承权排在两人之后。
奇雅孛圪奉倏还在世,他当之无愧、理所应当成为怛奚部的首领。就算他逝世,喀布朵部拥护察乌卡,哪怕察乌卡不愿意,可是黄袍加身或者刀斧加身,硬是要奉倏之子这个正统继承怛奚部首领之位,那怎么办?
到时候钦达烈人没有内乱,说不定柔黎部就要内乱了,难不成自己要和察乌卡刀戎相见,用无数勇士的鲜血来确定谁才是真正的首领吗?
若是那样,赫离又何必接纳喀布朵部,白白为自己埋下一个祸患呢?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吸纳喀布朵部并不能给柔黎部、赫离带来太多的益处,甚至比不上樾瓦氏族,至少赫离可以大大方方地对樾瓦氏族进行百户制改编,收拢氏族军权,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樾瓦氏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喀布朵部大帐内,锡达和阿苏冈、忽思里叙了叙感情,简单讲述各自的一番遭遇之后,便谈论起关乎喀布朵部未来的正事来了。
“养子?奉倏大人,你的养子在哪?这可是我们怛奚部的大事,奇雅孛圪一脉有后了,哈么赞大头领也会很欣慰的。”阿苏冈心中虽有着失落,若是亲生儿子那就更好,可脸上依旧露出欣慰的笑容,为奇雅孛圪一脉、奉倏大人、哈么赞大头领而高兴。
“奉倏大人,既然你有养子,那又何必让赫离大人......”忽思里脸露难色,斟酌了一会,开口说了一句不完整的话语,话虽不全,可是帐内几人都明白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苏冈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锡达处,眼中也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锡达沉默了一会,搓了搓粗厚、布满老茧的双手,直白道:“察乌卡,我的养子,或许可以成为厨帐官、牧马官、书记官、断事官、商人、学者......可是,绝对不会是一个睿智英明的首领,或者说不会是一个如同赫离般优秀的部落主人。从赫离登上了首领大位,我就可以看出他具备一个优秀首领应有的一切品质,对待属民如和煦的春风,对待敌人则是用那鲜血和熊熊火焰......”
“那不是还有您吗?奉倏大人,你才是钦达烈人真正的主人,喀布朵部可以先认你为主,等待你皈依长生天之后,再由赫离大人继承怛奚部啊!”
锡达扫了一眼忽思里、阿苏冈,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叹息轻声道:“怛奚部已经不存在了,我最开始以锡达这个身份,一则是为了躲避乞迪部落、纳哈良部的追杀,二则是为了提醒自己莫忘了自己的根,那一场大火后,我身患重病,嘱咐我的血脉安答要将我的尸体带回南部草原,以一个钦达烈人的身份死在钦达烈的草原上。后来,锡达这个名字用了二十年,我也已经没了当年的雄心了,为的只是族人能够过得好一些,不至于忍饥挨饿、流浪迁徙,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了。”顿了一会,他眼中闪过一丝难色,继续道:“忽思里、阿苏冈,奇雅孛圪奉倏的雄心已经不再,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搏斗猛虎、射杀凶狼的年轻勇士了,无法率领你们征战冲锋,带领族人返回祖先草场。一匹头狼,当它的利爪已经钝化,牙齿渐渐掉落,无法带领群狼纵横草原、呼啸山林了,就需要有一匹更强悍的头狼来替代它,让狼群繁衍生息。赫离不仅有着狼王的强悍、凶猛,更有着青鹿的仁慈、宽厚,他会善待所有的钦达烈人,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察乌卡怎么办?”阿苏冈开口了。
“赫离和察乌卡是安答,就如同我和你们一般,你觉得赫离会对察乌卡怎么样呢?”锡达轻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担忧。
“如果你们认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少主,还效忠于奇雅孛圪一脉,在长生天见证下,那么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奇雅孛圪奉倏的血脉安答之子,将会成为钦达烈怛奚部的唯一继承人!”锡达霍然起身,眼中透露坚决之色,浑身散发着属于奇雅孛圪的尊贵气质。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阿苏冈、忽思里咽了一口口水,随即躬身扶胸行礼,唱诵:“尊贵的奇雅孛圪奉倏,长生天见证,喀布朵部愿尊奉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为喀布朵部的主人,钦达烈诸部落的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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