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和铁牛走进月华宫,只见萧后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御案后面,体态轻盈,不着修饰,却自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派,风姿幽雅、仪态袅娜,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静谧、洁白、幽雅、高贵、一尘不染。
“你们今天就可以回去了,朕的大军很快就会出发,西征银州的事,朕与杨浩早有约定,朕会嘱咐统兵大将配合芦州,准时抵达!”
萧绰一见他们,便淡淡地道:“这口箱子,你们交给杨浩。”
“是!”
小六答应一声,接过了女卫递过来的那口箱子,箱子已重新贴上了封条火漆,不过似乎比原来轻了许多。
萧绰往箱子上又看了一眼,眸中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含笑的眸子微微垂下,便看到了面前的书案,青玉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淋漓:
“我做这副沙盘的时候,一直在想,见了这副沙盘,绰儿会怎么想呢?用这样隐蔽的方法,你大概根本不会发现吧。不过,当初你那一碗药酒,可是着实让我吃了一顿铁拳的苦头,不用这个方法,万一是我自做多情,绰儿心中根本无我,岂不难堪?男人都是很在乎自己面子的,你说是不是?
如果你根本不曾把我放在心上,这封信,就让它永远锁在沙盘下面吧。如果你会念着你我之间的一份情意,那你见我遣人远来却只与你议及公事,你必会恨我无情。以你的脾气秉性,睹物思人,恐怕杀了我的心都是有的,本山人掐指一算,这副沙盘,此刻必已代我粉身碎骨了,那么我到底心意如何,想必你也心中了然了。
那你到底看到这封信没有呢?女儿心,海底针,真的不好判断啊。如果你正在看这封信,那你一定是摔过沙盘了,也就证明……你的心里是惦记着我的,对吧?呵呵,这回怒气全消了么?应该已露出娇羞的笑容了吧?你可要记得,现在的你,可不宜喜怒无常。”
萧绰忍不住又是“吃”地一声笑,美人一笑,百合花开。
“贫嘴……”
那一声薄嗔,由这位高权重、一向威严庄重的美人儿口中说出来,自有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令人荡气回肠。
绰儿……,信上那刻意的昵呼,略去了彼此地位的差距,除了未嫁前父母双亲和姐姐这般称呼过他,再也没有旁人,萧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不想了不想了,万万不能被这个祸水迷惑,……”
薄唇轻噬,一抹女儿风情不经意间已然悄悄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
“这些首饰,并不如何名贵,也非华丽之物,我知道,你不喜欢一身珠光宝气,平素也少着饰物,不过这几件小饰物都很素雅庄重,希望你会……为我戴上它,虽然我看不到你佩上它们后是怎样的妩媚。但是当小六和铁牛回来后,我会问他们,娘娘遣他们回来时,是怎样的打扮,佩戴了什么首饰,然后……我就会想像得到了。”
萧绰螓首微侧,眸中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她那元宝般精致的耳朵、天鹅般优雅的颈项,还有修长的青葱玉指上,什么首饰都没戴。你让我戴,我便戴么?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她轻轻地皱了皱鼻子,就像一湖春水,荡起了一片涟漪……
“最后,有两件事对你说,一:这封信是用墨鱼汁写的,虽说封在沙盘中会保留久一些,不过一个多月之后,它也会完全消失的,如果你不曾看过它,那么你永远也不会看到了,我也不会再写第二封信:二:有句话,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现在不妨告诉你,你很美丽,前世今生,在我见过的所有美女中,绰儿……一定名列三甲。”
“名列三甲?为什么不是唯一?哪有这么恭维人的,名列三甲……,那另两个是谁?”
那双妩媚的眉又轻轻地锁了起来:这个问题,恐怕要永远萦绕在这位高傲自负、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契丹皇后心头,再也挥之不去了,除非……有朝一日她能再见到杨浩,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这是那个无赖的诡计,他就是想要我时时刻刻地想着他,我才不要上当!”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地去想:“那两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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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业与庆王耶律盛一夜长谈之后,银州改变战略,开始收缩兵力,巩固现在统治的领地,积极备战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在契丹有“刘无敌”之称的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到了银州,这件事已被耶律盛列为最高机密,只有他的心腹将领们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庆王遍访名士,拜了一位军师,这位军师现在全面负责银州军事部署,一项项工程在他的部署下开始上马……
银州城开始加固城墙,拓宽护城壕,建筑各种工事,投降庆王的一万多银州兵和从银州城各家各户抽调的壮丁日以继夜地忙碌起来,银州城四城城墙遍设守具,庆王嫡系军队以百步法分兵备御,这些习惯了马上驰骋、双腿都有点罗圈的战士开始日夜操练,演习他们从小到大都不熟悉的守城战法。
修敌楼、挂坛、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垂檑木、备火油、凡防御之具无不毕备。银州在李氏多年经营下,储藏了大批武备从不曾用过,如今俱都从尘封的武库中移出来,安放到了四城城墙之上,光是守城利器车弩就多达二百二十具,远及七百步,箭矢如矛,可洞穿人体,如施放普通箭矢,可一弩齐射数十箭,杀伤力十分恐怖。
刘继业万没想到银州竟有如此殷实的家底,想起汉国一国仅据数县之地,车弩不足二十具的寒酸,真是感慨万千。他带着两个儿子巡视在城头,一大批工匠头儿趋身相随,城墙、城门、瓮城、马面、钟楼、鼓楼、望楼、弩台、敌楼……,刘继业指点一处,就有一个工匠头儿毕恭毕敬地上前问清详细情细,立即着手修缮。
城头上正在安置夜叉擂,安装好的夜叉擂抛出城去,然后又用铁索绞车收回,做着最后的测试,城下则在挖掘与城墙同向的地沟,每隔百步安置一口大瓮,倒扣半埋于地上,用来探听地下动静,以防守城大军掘地潜入。
城外正在用夯土和石块修筑瓮城,拓宽护城壕的、修建羊马城的工匠和银州壮丁往来不息,负责修筑这处瓮城的却是一支抽调回来负责工程的银州军队。
银州军本来都是些作威作福的老爷兵,上阵厮杀他们并不后人,可是这种担土扛锤、修建城墙的力气活儿向来都是他们当监工,督促民壮百姓干活的,如今可好,庆王一来,他们成了契丹兵的辅兵,由于工程量巨大,民壮不敷使用,他们也被迫干起了这粗鄙下贱的活儿,士兵们怨声载道,干起活来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快点快点,把这几块条石抬上去。”
因为天热穿的不多,平素没有干活经验,肩头又没垫厚布,扛条石的几个银州兵肩头都磨得红肿一片,痛楚难当,摇摇晃晃到了已初见雏形的瓮城下时,一个士兵实在捱不住,脱手将条石扔到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两半。正提着马鞭吆五喝六地督工的契丹兵见了大怒,冲过去没头没脑就是一顿鞭子:“浑帐东西,打仗不行,干活也不行,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那个被打的银州兵火了,咆哮着冲了上去,大叫道:“老子是横山岭上出来的汉子,弓马骑射,哪一样比你逊色,来来来,咱们两个较量较量,看看谁是废物。”
那契丹兵没防备他敢反抗,加上脚步泥土松软,吃他一撞,仰面便摔倒在地,惹得那些正在干活的银州兵一阵奚落的大笑,被打的银州兵轻蔑地骂道:“你个狗娘养的,要不是你们使奸计诈了银州城,我家大人被迫投降,如今你们还是被契丹萧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丧家犬呢,也敢跟老子耀武扬威。”
“砰!”一只大脚踹在他的后腰上,银州兵一个跟头跌到前边一个坑里,泥土纷下,身上铺了一层,那银州兵大怒,爬起来骂道:“哪个狗娘养的背后伤人?”
一个契丹都监站在上面,沉着脸,森然喝道:“庆王严令,日夜赶工,以最快的速度建造各种守城兵事,上下人等谁敢不遵,你敢闹事?”
那银州兵见是一个都监,怒气稍有收敛,辩解道:“我吃饷当兵是要上阵打仗的,这样的活儿谁干得来?一个上午都扛了上百根条石,也不让人歇歇,就是铁打的身子受得了么?”
那都监讥笑道:“上阵打仗是要流血死人的,肩头磨肿了就受不了了,还想上阵打仗?奶奶的,你倒是长了一副小姐身子,可惜却是丫环的命,老老实实干活,要是再敢牢骚满腹乱我军心,老子就把你活埋在这瓮城下面。”
那人还要再说,一个大胡子的银州兵喝道:“就管不住你那张臭嘴?爬出来,乖乖干活去。”
契丹兵都监看了看那大胡子,展颜笑道:“李指挥是个明白人,该知道这些东西修好了,我银州才难以感动,大家也会少些辛苦,管好你的人,不要再惹事生非,否则你李指挥的面子,本都监也是不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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