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热闹吧。”余竞瑶淡淡应。
“对啊。”娴妃赞同地回了一声,“他是太孤单了。咱们说说交心话吧,其实皇帝也很可怜,结发妻子去了,长子没了,不管他们是不是有罪,毕竟都是至亲啊。这贵妃再一去,他更是空了,我听内臣说,他思念贵妃,多少次夜里去贵妃的寝宫徘徊。”
余竞瑶沉默了,娴妃径直说下去。
“陛下对贵妃用情至深,若不是当初她自缢而亡,这贵妃的尊位定还是她的。所以想象得出,陛下的心里有多苦。添人添喜,新宠秦美人总算有孕,我以为他能暂且忘记悲痛了,谁知养到五月了偏偏就没了,难免不是往他心口撒盐。说句大不韪的话,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心也不似昔日锐利了,如今越发地喜欢孩子。这就是为什么他想留下小世子,也难得世子和她投缘。”
娴妃这是在给陛下当说客,不管她所言是真是假,自己宁背不孝的名声,也不能把宝儿留下,她不能松口。“这孩子,刚刚接触觉得可心招人疼,若是留久了,必会惹陛下娘娘烦的。宁王说得是,陛下若是喜欢,我多带他入宫就是。”
“你也说,若是久了,他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好哄的,便给你送回去了。”娴妃接了她的话道。
送回去,余竞瑶只动半个心思也知道皇帝意不在此。他缺皇孙吗?翌王的两子还养在宫中,还有睿王的孩子,虽是庶出,也是皇孙。他想留宝儿,为的只是喜欢?既然留下了会轻易给自己送回去?
“听闻下月宫中要选秀,陛下福泽深厚,必是子嗣兴旺,小皇子还会有的,请娘娘劝陛下宽心。”
娴妃看着余竞瑶不语,随即失声笑了出来。都说宁王妃主意多,人也倔强得很,当初为了嫁三皇子,不惜和父亲闹翻。如今她是领略到了。
“我听说过王妃生小世子吃了许多苦,当娘亲的,哪一个舍得和孩子分开。惠荣公主十六岁嫁人,那么大了,明知道是喜事,可我这做娘亲的还是哭了几天几夜,儿女是母亲的心头肉啊。”娴妃叹了一声。余竞瑶听出了契机,心思一转,也跟着叹了起来。
“可不就是自己的心头肉,我毁婚约而嫁,父亲怨我,可再怨他也一样地疼我,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亭屿七月早产,还不到四斤,喘气都若有若无的。我是没日没夜地将他贴在胸口,让他听着我的心跳,感受我的温度,让他知道娘亲在一直陪着他,从来都没放弃过,这才把他给养活了。多少次夜里我突然惊醒,趴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听他的心跳,瞧他是不是还有呼吸,摸他是不是……还热乎着。”余竞瑶哽咽了,眼泪默流,一对一双地,尽含酸苦,看得人心疼。“娘娘可知道,如今亭屿都快满周岁了,我还会做噩梦,夜里还是会去摸摸他,是我吓怕了。”余竞瑶说的不假,甚至宝儿在乳母那睡,她惊醒后也要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都是为人母的,情到深处,娴妃被触动,心里一酸,眼泪也上来了。她瞪着眼揩了揩眼角,随即笑了,“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会帮你劝劝陛下的。”她顿了住,有话,她不知道该不该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王妃说。毕竟对她不了解,不过一个母亲能爱子如此,心性也不会差。“看在你为母不易的份上,我帮你,可你要知道,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两次。”
这话让余竞瑶微惊,握着绢帕的手悬在半空一滞,瞿然望着娴妃。娴妃缓缓喘息,想来想,沉了语调,喟然地对她道,“亲情能救人,也能害人啊……”
独自回到宴席,余竞瑶也没心思听歌赏舞,饮了杯桂花茶便什么都吃不进去了,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她心不在焉地把一颗颗红白软子的石榴剥出来,放在沈彦钦的面前,一声不语。
沈彦钦心也乱着,但见不得妻子黯然失色,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停了下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淡淡道。余竞瑶看着他,颦眉浅笑,点了点头。
一直到宴席散了,众人退出皇宫,只宁王和王妃留了下来。皇帝遣人把宝儿送到了二人面前,余竞瑶接了过来,交给了乳母。此刻,她松了口气,心里后怕,又酸又疼,真恨不得把孩子贴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
“娴妃今儿和我讲了,王妃属实不易,是朕欠考虑了,孩子带回去吧。不过朕确实喜欢屿儿喜欢得紧,王妃记得多带宝儿入宫来,毕竟是亲祖孙,不然朕可就要出宫去见他了。”皇帝说笑,可余竞瑶是听不出一点亲切的意思,心里寒得很。
王妃心寒,宁王更是。他听得出,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亲祖孙”,今儿在御书房,他可是给自己讲了多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晚上再更一章~~~
☆、第104章何去何从
宝儿被哄着,在宫里玩得欢,上了回家的马车,颠簸悠悠地,竟睡着了。余竞瑶经了这一事,仍后怕,抱着宝儿不撒手,摩挲着他粉嫩的小脸,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亲了再亲。
沈彦钦看着心嘶嘶地疼,揽住了妻子的肩。今日宝儿要是留下了,只怕会要了妻子的半条命,就连他自己也非得丢魂缺魄不可。如今他三口人就是个整体,把谁剥出去都有如剜心剔骨。
看着惶惶未定的妻子,沈彦钦亲在她的额角,唇久久不离。“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宝儿离开我们的。”
余竞瑶点头,靠在了他的颈肩处,阖目深深舒了口气,轻声问,“殿下知道皇帝为何要留宝儿吗?”
“他不是真的要留,”沈彦钦脸颊贴着她的额,解释道,“他只是想通过宝儿试探。”
“试探什么?”余竞瑶突然睁开了双眼,讶异问。
沈彦钦想了想,低声道:“试探我的态度。我被冤一案,晋国公没有参与追究,他就起了疑心。可能这疑心早就有吧,总之他是担心晋国公和我联手。”
这点余竞瑶也隐有察觉,当初皇后以她不能生育要废她正妃之位时,皇帝也参与了。按常理来说,这事交给皇后处理就好,他是不必出面的,各何况他连三皇子这个儿子都不关心,会关心他的子嗣。还有陈缨铒,皇帝居然为她特地下圣旨封为侧妃,更是不可思议。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有让陈缨铒取代自己的意思了,为的就是不让晋国公和沈彦钦结盟。
“这些日子,衡南王没少和晋国公府联系,本是暗地里的,可晋国公不答应与他联合,他非但不肯罢休,反倒把这事做到明面上。如此一来,全京城都知道衡南王瞧中了晋国公,想要拉拢。皇帝更是疑心满腹,畏忌二人。”
“这不是把父亲往死路上逼吗?”余竞瑶从沈彦钦的怀里挣开,看着他,气愤道。“即便父亲没有支持衡南王的心思,可衡南王这么一次次不加掩饰地献殷勤,皇帝怎么可能不忌惮。他本来疑心就重,此刻心里还不把晋国公幻想成弑主求荣的奸臣。”
沈彦钦点头,“衡南王这步棋是逼得晋国公无路可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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